任贾史氏再如何猜测,也决计想不到是贾代善鬼魂现世,亲口对贾赦说了此事,为的就是不让这个便宜儿子,再被自己擎肘下去。
不提贾史氏和贾政如何心烦意乱,那边贾赦却是说到做到,请安折子已经写好了,正让人备马要入宫面圣去呢。
贾赦想的也简单,不论他如何伏小做低,当今反正是不会喜欢他了,如此不如堂堂正正些,也给自己留些体面。再一个,他和当今的关系算不上好,可从前二十来年的时间,也没有故意打压为难过当今,即便是废太子当道的时候,双方也是党派斗争,如今当今既然已经坐在皇位上了,爵位也压到了这个地步,犯不着再和他一个纨绔为难。
坐着马车到了宫门口,验过身份之后,又被太监领着步行到了明光殿,让他在门口候着。
贾赦老老实实的站在檐下发呆,想着一年前的自己,那会儿贾代善还活着,废太子也辉煌着呢。他贾恩侯在宫里,不说是横行霸道,也算是畅通无阻,进出是可以做轿的,即便是陛下的明光殿,通传一声也就能进去了。
走的脚疼,站的腿抖的贾赦,第一次这么清楚的认识到贾家的衰落。
贾代善和贾瑚跟他肩并肩站着,贾瑚是一脸的兴奋好奇,他记得这座大房子,从前贾代善带他来过的。而贾代善的心情就复杂许多,他和先皇算得上君臣相得,还把自己的嫡长子送去,做了先皇嫡长子的伴读,足见二人关系和睦。
可惜,当今异军突起,他们二人的嫡长子都废了。
贾赦还好,如今最起码是自由安全的,可废太子被囚皇陵,估计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且废太子心高气傲,从出生起就是顶顶尊贵的一个人,怕是很难受得了这样的落差,心情郁结之下,许是活不了多久了。
除了贾瑚兴奋的飘了一会儿,其余二人都沉默的站立着,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出来个小太监:“贾将军,陛下有请。”
贾赦听了,忙悄悄活动了下腿脚,跟在小太监身后走了进去,借着门框的遮掩,还飞快的给小太监丢了个荷包。荷包就是普通款式,里头装了几粒金瓜子,是宫内太监宫女们最喜欢的赏赐物品之一。
小太监在袖子里摸了摸,心中对贾赦亲热了三分,低声道:“今日三公主满月,陛下心情不错。”
这就是提点了,贾赦心知肚明,暗暗拱了拱手以示谢意。
等到了珠帘前头,这小太监就停了步:“陛下,贾将军到了。”
“叫他进来吧。”
小太监做了个手势,帮着挽起珠帘,贾赦心怀忐忑的走了进去,噗通跪在地上:“臣贾赦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今并未为难贾赦,当即就叫起了:“起来吧,贾卿许久未曾进宫,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啊?”
贾赦站起身来,也不敢抬头,低声道:“臣之老父去世半年之久,家中母亲时常挂念涕泣,近日越发不得安枕,如今连饭食都进的少了,只说想回金陵去。臣身为人子,自然该陪伴在侧,故此请求陛下,恩准臣一家扶灵回乡。”
贾赦说完,半晌不见对方回答,额角不自觉的沁出汗来。
良久之后,皇帝终于出声:“唔,你父亲当初为朕挡了一箭,以致重伤不治,他的功劳朕都记得。既然国公夫人思想家乡,回去看看也没有什么不好,你一片孝心可嘉,朕自然不会阻挠,往礼部上个折子便可。说来当年朕的骑射功夫,也曾经受过贾国公的指点,此次他棺木回乡,便按照超品郡王的规制来吧,也算是朕的一点心意。”
贾赦简直喜出望外,他只觉得陛下不会为难他,没想到还有超品郡王下葬规制的惊喜。
噗通跪在地上,真心实意的磕了个头:“臣叩谢陛下隆恩!”
鉴于他这头磕的实诚,空寂的大殿内传出咚的一声响,倒把当今逗乐了。
当今名为司徒曜,原是先皇的第九子,生母不过是个嫔位,且早早的便去了,素来在皇子中都是小透明一样的存在。
最开始,谁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是司徒曜善于隐忍,且颇有识人之明,他从不可以拉拢朝廷重臣,自然也是因为人家看不上他。司徒曜选择的,都是寒门子弟,亦或者高门庶子之类的,一个皇子的身份对这些人而言,算是颇为拿得出手了。
就这样聚沙成塔,居然也慢慢积攒出了一些势力,虽说比不得废太子和前头几个年长的皇子,私下里也很能看了。而且因为他年岁小,不得先皇看重,故此在皇位争夺之时,众人也没有把他作为对手,坐收不少渔翁之利。
不过也许是因为以前忍得太久,如今当了皇帝后,司徒曜的性情便有些放飞自我了,做事随心许多。譬如此刻,看着底下战战兢兢的贾赦,司徒曜就想起从前打马京都的贾恩侯来,生出些许恶趣味来。
司徒曜饶有兴致的发问:“贾卿,朕记得你从前和戾太子相交莫逆,如今可还有交集?”
贾赦额头的汗水,啪嗒一声滴到地板上,晕开一团,像极了他最后一次见到废太子时的眼泪。
“怎么不回话?贾卿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面对上位者的追问,贾赦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臣,臣只是不知如何说,自从戾太子去了皇陵之后,臣与他就再未见过了。去岁冬日严寒,臣曾经托人给戾太子送过些棉被炭火,只是皇陵守卫甚严,并未能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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