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缜轻呵一声:“被人一只烤乳鸽就哄的找不着北了,到底是谁幼稚?姜三,你吃我的,喝我的,还要我带着你走动玩耍,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
姜似练啃着烤乳鸽,百忙之中对他一笑,眉眼俱弯。
谢缜得了小姑娘这甜甜一笑,一时没能捂紧荷包,忍不住又给她上了一盅芙蓉羹。
钟家既开始寻医问药,又有谢缜暗中推波助澜,不出半月,钟夫人这“怪病”,山阴城内人所皆知。
这一日,在燕国公夫人的茶会上,几位与季家二夫人(季玄裳后娘)要好的夫人提起此事,见季家二夫人为此憔悴不堪,纷纷出谋划策。
其中一人,是燕国公夫人的内侄女,说起城郊灵云观里的一口灵泉,泉水清湛甘冽,可治痼疾。劝季夫人不妨带季玄裳去试试,兴许在山里休养几日,心神舒畅,就能大好了。
季二夫人何氏一笑置之,并不肯信,可几位夫人却是众口一词,极力劝说。何氏拗不过,推托去问许老夫人,这所谓灵泉治病,是否有理有据。
哪知,许老夫人一听,极力赞成,饮灵泉,再辅以药浴针灸,说不准,就能大好了。
何氏扭着帕子听完,笑容满面:“若是当真管用,还要多谢老夫人。”
不日,何氏亲自登门,请了许老夫人,又一同去钟府,将季玄裳给劝上马车,同去灵云观。
季玄裳神情恹恹的,上了马车,又对着何氏垂泪:“母亲,我如今已是糟损之人,何必还要劳累您费心呢?”
何氏见了她,便十足烦心。当年活泼爱笑,她一见就不喜。如今这幅样子,半死不活,更是叫人生厌。然面上只淡淡道:
“你何必想这么多?你夫君舍不得你,都叫你忘了,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只是你明知贞洁已污,却仍然苟且偷生,连累了季家百年的清白名声,还有你妹妹,你名声不好,将来她怎么嫁人?”
季玄裳哭泣不止,头埋进软枕里:“母亲说的容易,晨儿不吃不喝,叫我怎么办?我的命不要紧,我怎么舍得晨儿呢?”
何氏道:“你出生,母亲就死了,就知道你是个命不好的。唯一的贡献,就是给钟家添了个男丁罢了。可你现在惹出这么大的事,钟家、季家的百年清誉都要被你毁了!你要舍不得晨儿,干脆就带他一起走!你和晨儿,都是为了钟家和季家的清名牺牲,还算个烈女孝子!”
季玄裳哭得鬓发凌乱,浑身热汗,忽而跪下来:“母亲既然这么说,儿也没有别的办法。海水不可倒流,时光不可回转;儿犯下错事,已无可弥补,只求……快刀乱麻,还能保全两家的名声。您让车夫调转,回去接晨儿吧。”
何氏拿绣了金丝银菊的帕子掩住唇,神色一时不定。
她还真没有料到,季玄裳会这样顺从。
她乃高门女,做了季至言的填房,已经委屈。偏偏季至言还敢把她的女儿,送到她身边来待嫁。
她便费尽心机,日日好生教养,送了季玄裳一份终生“受用”的好嫁妆。
这继女出嫁当年,便已经对她唯命是从,何氏对她也是一贯不假辞色,教训斥责,随口就来。
她拿这女孩儿当年对父亲的一腔亲近之心,拿她父亲那些不知所谓、狗屁倒灶的女规教条,给她罗陈了一个方方正正、布满铁钉的“棺”。动辄得痛。
她无疑是何氏最为得意的作品。她活成了何氏最想要的,行走在“棺”中的“活死人”。
何氏唇角翘起,心中不无得意的想:她这样活着,即便没有今日的事,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分明?不就和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人一般吗?
季玄裳又要回转,说是思念孩儿,心疼晨儿这段时日辛苦。许老夫人觉着有理,一行人便又回转来,去钟府接钟元晨。
进了内院,四下空无一人,只见管针线的于婆子(俞晗抓去那个)。
于婆子道:“小公子昨日给夫人手抄了一份心经,送去您偏暖阁的观音像下供着了。”
许老夫人最为喜爱钟元晨,盛赞许久。何氏扭曲着脸,勉强笑了笑:
“自然,晨儿这孩子,至纯至孝,像我的玄儿。哪像芙蓉啊,成日里不着边际,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须臾,何氏又想,再好的孩子,也是要亲手葬送在她母亲手里了。
这孩子这样疼惜他的母亲,有没有想过,将他带入无尽黄泉的,就是他的生身之母呢?
这样一想,何氏脸上的笑意,总算情真意切起来,再无半点破绽。
一行人同去婉贞堂,内院依然是空无一人。
长满了丝叶石竹的廊檐下,突然窜出一只耷耳朵矮狗。
这卷毛畜生见了季玄裳,得意的撩开前爪,呜哇几声示威,随后一溜烟钻进虚掩着的门里。
门扉即开,隐约透出里头的浮浪人声:“小莲儿,你穿的这是谁的衣裳?”
女子放开声音,咯咯直笑:“你管我呢?你只说,好看不好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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