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二天午时, 青梅黄杏两人就陪着宁嘉鱼到了醉仙居。
主仆三人到时, 沈关山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 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宁嘉鱼侧头对青梅黄杏道：“你们先在外面等我吧。”
二女福身道是。
“沈大人。”
沈关山还在看着窗下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出神, 猝不及防听见一道女声, 身躯十分明显地晃了晃, 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
故而他在徇声望向宁嘉鱼的时候，看到了对方脸上恰到好处的一闪而过的歉意。但是沈关山保证, 她绝对只是做给他看的。
啧, 怎么跟陆善恩那个狗脾气一样？
宁嘉鱼可不知道他心里犯的嘀咕, 她走到他面前坐下, 自顾自斟了杯茶：“沈大人今日唤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尽管两人都知道这是句屁话，但是为了维系两人并不怎么熟的关系所必须的客套，屁话该说还是得说。
所以沈关山尽管心里已经在mmp, 但是脸上还是笑嘻嘻：“自然有事的，否则沈某也不敢劳烦宁姑娘专程走这一趟。”
宁嘉鱼温婉含笑：“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呢？”
——你妈的有事不能直说吗？绕过去绕过来有意思？
沈关山抬手又为她斟了一杯茶：“倒也不是很重要。”
——就不说, 老子急死你略略略！
他自认出身不俗, 自幼学的又是君子之道，所以眼下尽管看得出来面前的人和陆善恩伤怀有关, 但也真做不出来针对一个小姑娘的行径, 但是像这样吊着, 还是可以的。这算不上为难吧？
宁嘉鱼看出来他的意图，本来不想认输，但是想到春山居里的一摞宣纸, 还有上次书肆老板说这回她要是再不能按时交稿，他就要找两根麻绳吊死在积英巷陆府大门前了……她扶额道：“沈大人既然不说，那看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既然这样，嘉鱼便先行一步了。”
“诶等等！”沈关山气急败坏地喊她，果不其然看见她脸上奸计得逞的微笑，他冷着声道，“你究竟把陆善恩怎么了？”
宁嘉鱼这回倒是愣了愣，她猜到沈关山找她是为了陆善恩的事，但是却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说起，下意识道：“他怎么了？”
沈关山本想说陆善恩的近况，转头脑海里却浮现出陆善恩这几天身形消瘦却仍带病伏案批阅公文的样子。
他来是想劝宁嘉鱼离开陆府的。
他从前一直觉得陆善恩是谪仙，注定要无悲无喜过一生，当年两人一块在西市观刑的时候，宋正冠温热的鲜血喷洒在他们的衣袍上，甚至脸上也沾了些，直至如今他偶尔午夜梦回都还是会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但是陆善恩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一直希望他能有点人气，在这世上走一遭，不沾染一点俗世的烟火气多可惜啊。
可直到他终于像个普通人一样，会被旁人牵动情绪，他却又恍然发现，他一直以来都想错了。与其会像普通人一样为情所困，倒还不如他做回他的谪仙人。
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又迟疑了。
他对陆善恩不算了解，但几年共事多少也还是知悉了一些他的脾性，他今日要是将人劝走了，回头陆善恩肯定就会和他翻脸。他的东西，向来是不许旁人动一丝一毫的。
他叹了口气：“我和陆善恩也算是识于微时，在他还是小太监的时候，我也还只是个普通的锦衣卫。”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像一头小豹子一样。有些人身上的戾气仿佛是天生的一般，不管怎么遮掩，但好像都遮掩不住，轻易能叫人看出端倪。陆善恩就是这样的人，那时候他还没有现在的滴水不漏，尽管言行举止再谦卑恭谨，但是眼神里的凶狠和锋芒藏不住。”
“很难想象他经历过什么，才会在十一二岁的年纪里，学会了提防所有人。那时候他只是司礼监里的一个小太监，但是有些习惯已经扎根。因着容貌俊俏的缘故，他被提拔到当时的督公身边伺候笔墨，在司礼监里有单独的起居室。”
宁嘉鱼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但因为和陆善恩有关，所以饶有兴趣地听着。
她总想多了解他一点。
沈关山在回忆，已经过去好久的事了，他脑海里一直有印象，但是忽然要说，却又觉得脑子里千头万绪，理不出个条理来。
默了会儿，他有想起来了当时的细节，继续道：“当时司礼监里的一个老人嫉妒他被督公看重，于是想了个法子要栽赃他，将一位宫妃的赏赐偷偷放在了他的枕头里，打算用偷盗的罪名说动督公将他打发到浣衣局去。”
“后来被他发现了。倒不是发现了那人的计谋，而是发现了自己东西被动，他是个极其板正的人，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是规规矩矩摆着的，位置从来不会出现一丝偏差，这一点你看他每天都穿一模一样的玄色长袍就能看出来。他不光发现了自己枕头有移动的痕迹，还有他的舍利子不见了。”#*#.C . O .M#言情.中文.网
“这个你知道吧？他幼时在寺里长大，后来被到菩提寺替主子捐香油钱的太监看中，带回了宫里，临走的时候，方丈将自己身上一直带着的舍利子赠给了他。”
宁嘉鱼不知道，这些事情，原书里没有说过，陆善恩也没有对他提过。但是沈关山既然已经给出了解释，她便点了点头。
“后来他把那个太监打了个半死，当着半个司礼监的面，一拳又一拳往他面门上招呼，老太监躺在地上，血肉模糊。他赤手空拳上阵，也没学过武，这么多拳下去，手上也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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