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宁嘉鱼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抬头看见陆善恩眼里的怀疑, 她干笑两声：“你不会觉得我是把你给当成了阿绿吧？人龟有别, 就算你想我也不可能啊！”

    陆善恩脸上的阴霾这才消退下去些许, 但总归面色还是不怎么好。

    他神色疏淡, 看了她好一会儿, 方才道：“有什么关系呢？”

    纵然只是一份似是而非的怜爱，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始至终, 他要的, 不过是这么个人在他身边罢了。

    思及此, 他微微掀唇, 眸子里带了散淡的笑意，仿佛是窗棂外满院霞光在他眸中跌碎：“皎皎，怜爱是什么？”

    他低着头，望进宁嘉鱼的眼里。

    那双眼坦荡澄澈, 映照出他的面容，年轻俊郎。他生了一副众人称道的好皮囊, 可他最不想要的, 亦是这副皮囊。

    所以并不如世人所想的那般，每次听见有关他皮相的夸赞, 他心底其实是不悦占更多的。只是他更清楚他应当欣然接受, 只有这样才不会引人生起探究的心思。那些过去, 才能更好的被掩埋起来，再无得见天日的可能。

    后来寺中杏花开了，悟虚站在廊下, 望着远山绵延一片的杏花天，对他说，声色皮骨，一塌糊涂。

    他堪破了他的魔障。

    但是宁嘉鱼才是那个让他重获新生的人。

    尽管他再嫌恶，但倘若这副皮囊能够被她喜欢，他就甘之如饴。这是他第一次感知到这样的情绪。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他逃不掉了。

    欲望捏住了他的命门，他逃不掉。

    可他就是这样的人，心底愈是波澜起伏，面上就愈是平静。

    没有得到宁嘉鱼的答案，他又问了一遍：“你告诉我，怜爱是什么？”

    宁嘉鱼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她刚刚走了会儿神，想到很多事情，从来到这里，遇到的宁家众人，还有和陆善恩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自小亲缘淡薄，十来岁便孤身一人，身边没有亲近的朋友，但也有交好的人，她想，这大抵是因为她心底还存着一丝善意，这善意时常让她下意识地去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由此也收获了一些世俗意义上的朋友。

    但她和她们始终不亲近，也没法亲密，她就这样一个人无病无灾地长到了二十岁，然后来到这里，开始了不一样的人生。

    “怜爱……”她沉默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个词。

    字面意义上来看，就是因为怜惜而产生了感情，自高而下，由长及幼，从强者到弱者。

    怎么看，也不该是出现在她和陆善恩之间，偏偏她还是这个词的主人。

    “是心疼我？”陆善恩步步紧逼，她既然说不出来，他便帮她说出口，不愿意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宁嘉鱼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陆善恩薄唇微掀：“你又骗我。”

    “我没有！”宁嘉鱼皱着眉头反驳。

    “你说你对我只有怜爱之情，可你一直想离开我。”

    “但你既然心疼我，就该留在我身边才是。我是怎么受人欺负的，你都忘了吗，嗯？”

    宁嘉鱼心头一紧。她知道的。她知道他一直受人谩骂，知道他一路走来有诸多委屈坎坷，但越是知道，她就越后悔，后悔自己知道的还不够多。

    她想知道他来日造化如何，想知道他能否寿终正寝，想知道他最后是否能求得内心的圆满，她想看着他的人生花团锦簇，但是恐惧以伴侣的身份参与进她的人生。

    所以，他说的的确不错，她想从她身边离开。

    陆善恩没想到，他本意只是想试探甚至逼迫她亲口保证此后会留在他身边，再不起意离开，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默认了。

    原来他们之间，竟然早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她从未想过要长久地陪伴在他身边。

    他猛地起身摔门而去，宁嘉鱼想挽留他，话到嘴边却又住口。

    她想，就让他想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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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陆善恩去了暗狱，沈关山紧赶慢赶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务便备马往暗狱去了。

    他到的时候，陆善恩正巧从暗狱出来，浑身湿遍，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大步流星去到他身边，紧张问道：“您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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