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池在望。箭楼上，垛堞之间，守城人执戟巡行。秋气澄澈，秋阳如金，照着城门门楣上，两个蚕头燕尾的隶字：泉城。

    泉城是名城、大城，素以富庶著称，只见出入关津的人熙来攘往，运菜运水的赶着骡车，出行公干的昂然马上，还有骑驴的、坐轿的……守城的人逐一验看路引和文牒。

    徐厌控住缰，让马徐行，排到入城队伍的尾巴上。

    车帷高挂帘钩，谢默盘膝坐着，吃饧金橘。龙眼大一个金橘，用蜜腌成琥珀色。他吃得嘴角挂糖，问徐厌：“你不吃？”

    徐厌看他一眼，“这一路上你问过六次了。我不是你尊长，不必每吃一样东西都先请示我。”

    “你误会了。不是请示，是真心觉得很好吃，你不尝尝太可惜。”

    拥堵的人群往前挪动了一点，徐厌亦驱马向前，此时后面有个汉子粗暴地往前挤过去，有个抱着孩子的农家少妇，一直站在他们马车边上，跟着往前走，孩子被撞了，哇一声哭起来，母亲连忙拍哄，喔喔连声，又不断更换抱孩子的姿势，却怎么也哄不好，哭声越来越大。

    谢默掰下一半金橘，探身送到那孩子口中。

    小孩吮着甜食，啼声立止，白胖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眼中已有了笑意。那母亲松一口气，连声道谢。

    徐厌冷眼旁观，谢默笑道：“你瞧，人家小娃娃比你懂得欣赏。”那孩子一对漆黑眼珠，只顾盯着谢默手里剩下的金橘。他朝孩子挤挤眼睛，把一整包都塞到那母亲手里。

    徐厌又哼了一声，“拿我买的东西送人情……”话虽如此，待人群又挪动时，他伸出手掌一摆，让那位抱孩子的妇人先走。

    谢默又拆开一包糖豌豆，道：“据说此地有盛景三十六、名泉四十九。老徐，你可曾来过泉城？”

    “来过。”

    “探亲，还是访友？”

    “我没有亲友。过来送货。”

    “货送到了？”

    “我没失过手。”

    “你既来过，那便讲讲，城里有什么楼阁值得登临？有什么好景致，值得一看？”

    徐厌淡淡道：“对我来说，最值得去的楼阁，就是钱庄。最好看的景致，就是钱庄伙计数好银票，叫一声徐爷，从柜里头把银票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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