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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是你,你阿耶是你阿耶,你放过自己,也放过钟盈,给她条活路不好吗?”
杨娘子声泪俱下,雨声里,念珠声碰撞愈发激烈。
“杨姐姐,”片刻后,里面的声音起了勾,“我几时说要她死了?”
少年人的声音甚至有些轻佻,像是有几分好笑。
“圣人信任你,以自身为饵,而交邑京半数兵权予你,是为了让你平临王之乱,你如今在此不动,即使别人看不明白,我却知道。”
“你不过是想借此机会,等着临王与圣人互斗精疲力尽时,你再一举杀入大明宫得渔翁之利,颠覆了这个王朝,你觉得钟盈还能活得下去么?你今日这般,难道不是成心要她死?”
里面的念珠声停了。
“那杨姐姐要如何?”里面的人说话。
“你知道我想你如何,”杨娘子声音悲怆,“六郎,河西已是往日荧光,如今明明有向你伸来的手,你何苦还堕于黑暗不出?”
雨水冲刷着街道,将血迹冲刷。
邑京还是原来的邑京,方方正正,昔日与今日皆如平日寻常。
雨水还在冲刷。
马车里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至杨娘子又想道什么,里面才重新有人说话。
“那我遂了杨姐姐的愿,总要去看看不是么?”少年人轻轻喟叹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闻此声,杨娘子方卸了绷紧的一口气,胸口剧烈喘息起来,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努力恢复平日冷静。
斗蓬下,她默默攒紧了手指,无论如何,钟盈的命,她先赌赢了一半。
马车从旁道里折入疾驰,往日无有一人可入的宫道,如今遍布四散的宫人和士兵尸体。
四处并未掌灯,但前路畅通无阻。
即使偶尔有什么杀得失了魂的士兵跑出来,也被前头的马夫寒刀一过而现泠泠光色。
杀一人,藏千万尸,无人发现。
直至宫城檐廊下,那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视野宽阔,抬头便能看到前头的宫门。
青灰色车巾被修长纤细的手指挑起,露出一个清瘦的下颚,然后那人低了低头,视线先略过宫门下的排列整齐,皆束起弓箭的士兵们。
他的视线继续往上,漆黑的宫墙上,看到碧色的衣衫立于门顶,影影绰绰。
自方才恢复了痛觉开始,他的视线也变得清晰许多。
那绿如荷的青色宽叶间,如今落开了一团团浓烈的重色,便像是要把她整具身体皆吞噬。
指节又微微往上勾了勾。
她似乎身后还护着一人身穿甲胄之人,只是那人已然昏迷了,被后面一团人围着,急急簇拥下城去。
他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唯独能看到她手里握着的那柄薄刀,没有月,此刻那刀就像是天际勾着的一轮锋利月亮,在这晦暗里,奋力搏出一点光来。
“钟盈,如今大明宫数个宫门尽数被破,你觉得靠着你身旁这几个人,还能负隅顽抗到何时?”城门下,临王的声音响起,“不如早些降了,我或许还能留你们姐弟二人一命。”
平日里谦恭温顺的贤王褪去了假面,终于成了原本野心勃勃的模样。
“这弹丸宫城之地,你等还能奈何?”
城墙上的人微有颤动,但一手吃力扶住了宫墙,用尽全力支着身,视线往下冷冷望着城下之人,然后轻蔑冷笑道:“即使你占了整个邑京,只要有一人还在反抗,那便也不算赢。”
“后世功过评论,你永远都会被钉在谋权篡位的屈辱柱上,”她顿了顿,聚了聚气,又道,“哪怕今日所有人都因惧你而降,可只要我钟盈不降,便是我血溅宫门,你此生此世也都只能是德不配位的小人。”
他们似乎已经对峙许久,城下人恼了,兵器声的碰撞愈发响烈。
“钟盈,你真是天真之极!当年,太宗皇帝杀兄弑弟而谋大业;宣昭女皇杀儿登位;即使是你护着的那黄毛小儿,也不过是靠着斩杀陈后与安定的血才有了这巍巍皇权……历朝历代,哪个胜利者手里不是累累白骨?那位置,素来有能者登之,你那懦弱无能的父皇是走了狗屎运才有了皇帝命。你知不知道,宣昭女皇本来是要传给我的,我才是这大齐的正统。”临王的声音高亢,抬起刀指着钟盈吼道。
“临王莫高看自己了!以你之性情,撑死也不过是个刚愎自用的小人!你们以为护拥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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