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空,度一切苦厄。①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②
他闭着眼睛,他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还能听到外面树上的蝉鸣,悠远又自在。
沉沉的檀香味道把他围绕。
他终于什么也不再想,只是安静地跪在那里,直到天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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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岁那年被带到沧地的时候,一度也想过干脆剃了头发做和尚算了。
妙语和尚把他的光头给他看,还让他摸了两下,笑他:“不敢给你剃头发,我怕将来去了地下,被你父追着打,还不让我去西方极乐世界去。”
“我爹又不凶。”他摸了摸妙语和尚的光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终究还是有些不舍得,“那为了让大和尚能去西方极乐世界,我还是不要剃头了吧?”
在佛寺里面的日子其实很平淡,晨钟暮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他年纪小,最初时候因为家中变故,又到了陌生的地方,故而才沉稳,后来渐渐地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从家中变故中走出来,年轻都爱热闹,便常常会跑出去玩耍,他在沧地结识了许多好友,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地方可以玩闹。
于是妙语和尚常常半夜时候在寺门口提着灯等他回来。
和尚并不会责备他,但偶尔还是会说上一两句。
“夜晚天这么黑,万一摔着了破相了怎么办?你带着顾苗一起出去不行吗?非要一个人往外跑?”
“顾苗太啰嗦了,比大和尚还啰嗦呢!”他拖着大和尚的袖子嬉皮笑脸,然后告诉他他又见到了谁,看到了什么。
大和尚被他缠得不好发火,最后只好戳着他的脑门,让他滚去睡觉。
后来妙语和尚发现他实在太能折腾,便请了先生来继续让他上学,还特地叮嘱了先生对他严厉多一些,切不可因为他会耍赖就心慈手软。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又上了几年学,然后便写出了那篇让人惊艳的《河间赋》。
魏朝的厉帝因为他的这篇诗赋召他去京中,他一下子就成了名动天下的才子。
因永王的事情,他自然是拒了的。
拒绝皇帝的征召自然也是轰动了一时,谁能拒绝皇帝的征召呢?
到这里为止,他那时候还没遇到赵如卿,他那时候还没想过他的将来,当然,那时候魏朝还没有陷入完完全全的天下大乱。
他那时候肆意又胆大,甚至算是嚣张还狂妄。
和现在的他相比,他觉得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似乎都已经变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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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炉里面的香已经燃尽了。
小小的佛堂中剩下的是让人感觉宁静的味道。
他也似乎从一场执着不愿意放手的深渊中挣脱了出来,仿佛一场高烧终于退了热,又好像是迷路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应当走的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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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蒲团上站起来,顾兰之拉开门,看到顾苗靠在外面的椅子上打瞌睡。
听到声响,顾苗惊醒过来,抬头看到他出来,便立刻站了起来:“郎君,吃东西吗?张婶把饭菜都还放锅上热着呢!不过她已经回家了,要是你不爱吃,我这会儿出去爬墙到隔壁酒楼去给你买点酒菜回来?”
“不用,我去厨房弄就行了,你去睡觉吧!”顾兰之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顾苗却不肯走,他跟在顾兰之身后仿佛一个小尾巴一样:“郎君,你还好吧?我来帮你做吧?”
“我又不是不会,你睡觉去。”顾兰之回头看了他一眼,好笑地直接给他转了个身,“去去去,你睡觉去。”
“不要不要,我跟着你。”顾苗执着地又转回来了,“郎君,你不会刚才念了这么久的经,就突然想通了决定回沧地去做和尚了吧?”
“暂时还没这个想法。”看他执着,顾兰之也懒得再赶他,又随口问道,“你吃了晚饭没有?”
“吃啦!张婶把鸡架煮了面,鸡腿和鸡翅膀留给你了。”顾苗回答道,他看了一眼顾兰之,又小心翼翼问道,“郎君,圣上下午来了那么久,不会是要责备你的吧?她身边跟着的人看起来好严肃,都不许我靠近过来。郎君,你要是被骂了,心里不舒服,要不干脆骂我出出气啊?”
这话听得顾兰之恍惚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当年在沧地的时候,每次妙语和尚戳着他责备之后,转身小顾苗就这么安慰他。
“郎君,陛下虽然很好,但你也很好啊。”顾苗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要是在京城过不下去了,我们回沧地好了啦!妙语老和尚还在呢,我们跟着老和尚混,老和尚不会委屈你的,老和尚说不定还想让你接班做住持呢!”
“胡说,他都不让我做和尚。”顾兰之轻斥了一声,回头在顾苗头上揉了两下,“你不要胡思乱想,京城怎么不好了?吃的都比沧地多,现在晚上就算有宵禁,翻个墙就能到隔壁去找到好吃的。沧地虽然没宵禁,但都没什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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