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场寿宴闹成这样, 决计是不能善了了。
裴家家主、裴绍之父裴蕴跟几个弟弟闻讯而来, 听人说了事情原委之后, 也是既惊且怒,皇太子更是亲自到场, 主持这场因通奸而牵引出大案。
裴家今日请了两个太医前来坐镇, 事发之后, 太子妃便令他们分别给燕琅和裴老夫人诊脉, 良久之后, 那二人跪下身去, 恭敬道:“老夫人和少夫人体内皆有暗毒,只是剂量很小,很难被大夫察觉到,之前老夫人染病,其实便是毒发征兆, 只是因为毒入肺腑, 难以发觉, 这才被忽略过去,少夫人今日昏厥,也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 才将毒性引发……”
裴老夫人素日里待燕琅这个孙媳妇都淡淡, 保持着一种居高临下矜傲, 这会儿瞧见她, 却是同病相怜, 拉住她手, 老泪纵横道:“我可怜儿啊!不知我们俩是得罪了什么人,竟使出这等阴毒法子,要取咱们性命!”
燕琅也是垂泪,却柔声劝慰她道:“老夫人只管宽心,今日太子殿下在此,必然会为咱们主持公道。”
老夫人勉强擦拭了眼泪,又向长子裴蕴道:“我老了,碍你眼了,都是我过错,只求老爷看在我生养你一场份上,好歹叫我寿终正寝吧。”
她这都这么说了,裴蕴如何站得住脚,忙跪下身去,连连磕头,请罪道:“叫母亲受累,是儿子过错,您千万别说这样话,否则,儿子如何还有颜面存活于世。”
裴蕴几个兄弟也是跪地磕头,口中称罪不止。
裴夫人站在丈夫身后,随他一道跪在地上,向裴老夫人请罪,脸上带着担忧惊诧,心头更是巨浪翻涌。
老夫人怎么会中毒?!
她明明只令人在沈蘅膳食中下毒啊!
到底是哪一环出了差错?!
裴夫人原先设想最坏打算,无非就是沈蘅死了,自己做事情被人翻出来,可沈蘅毕竟姓沈,又只是裴家一个微不足道孙媳妇,谁会为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人,而要求处死裴家主母,未来家主母亲?
顶多也就是婆母和丈夫埋怨几句,自罚三杯,事情就过去了。
可是现在,太医在裴老夫人身体里发现了毒素,事情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裴老夫人是裴家辈分最长之人,是裴家家主母亲,对裴老夫人下手,就是在对抗整个裴家,事情一旦被彻底掀开,她连休书都不必拿,裴家立时便可以将她勒死了事,连夏家都不敢有异议。
裴夫人心慌了,也乱了。
如果她没有办法证明裴老夫人中毒与自己无关,那她就死定了,连带着她孩子,都会受到牵连。
内厅温暖如春,裴夫人却如坠冰窟,她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局棋已经变了,她从最开始执棋之人,变成了捕蝉那只螳螂,而螳螂之后黄雀,又会是谁?
窗外寒风料峭,风声隐约,似乎穿过墙壁,直接刮进了裴夫人心里,她浑身发冷,无从脱身。
“太医说老夫人跟少夫人中毒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因为剂量太小,难以察觉,才没有被大夫发觉,给其余人诊脉,却不曾发现异常,”太子妃眉头微蹙,思量道:“幕后之人是如何下毒?是通过吃食、汤饮,还是香料药物,又或者说是别什么?”
承恩侯夫人脸上带着几分关切忧色,徐徐道:“同时给老夫人和少夫人下毒,又不叫别人中毒,必然是有什么途径,确定毒素只会进入这二人身体,再则——”
她目光在裴夫人僵白脸色一扫,唇边露出了极幽微笑意:“老夫人和少夫人是挡了谁路?她们出事,谁会得到最大好处?这才是须得思量事情。”
裴三夫人是裴老夫人表侄女,裴老夫人若是死了,她便少了一个靠山,这会儿也想最起劲儿,一拍桌案,道:“若说有什么法子,能叫毒素同时进入母亲和沈氏体内,必然是小厨房每日备着补身吃食了。”
这会儿最需要是同仇敌忾,她看了燕琅一眼,向众人道:“沈氏贤淑,敬重尊长,沈家每每送了什么珍稀奇物来,她必得孝敬老夫人一份,幕后之人必然是在这地方动了手,才能同时伤到她们两人!”
裴蕴听她说完,即刻拍板道:“还不叫人去查?将小厨房里人都扣下,一干食材也都叫太医验过!”
裴家是高门大族,衣食用度最为讲究,小厨房里剩余食物和汤饮残渣都是当天就会被清理掉,只是今日不知怎么,竟留了三分不曾丢掉。
太医先是验过了汤底,然后又去看那药罐,最后方才道:“汤里被人下了毒,正与老夫人和少夫人所中之毒相同,药罐盖子也被毒液浸泡过,里边蒸汽一起,便会悄无声息渗入吃食之中,防不胜防。”
“好阴毒心思!”裴蕴盛怒道:“到底是什么人,敢在裴家做出这种事情来?!简直该死!”
负责熬制汤药人就那几个,经手吃食人也不多,逐层排查下去,很快便有了结果。
厨娘宋氏被押到了厅中,裴蕴将从她房中搜出来毒药丢到她面前去,震怒道:“你有什么可解释?是谁叫你在老夫人膳食中下毒?!”
宋氏一张脸都白了,眼泪挂在睫毛上要落不落,慑于裴夫人威势,却不敢将实情讲出。
“不说?你觉得我没法子治你?”裴蕴看得心头火起,冷笑道:“你是裴家家奴,却意图害死主家,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来人!”他吩咐道:“把她家里人押过来,带到庭院里去就地打死!”
话音刚落,宋氏就软了,颤声哭道:“老爷,奴婢知道自己有罪,只是夫人拿奴婢一家老小要挟,奴婢实在不敢不从啊!”
厅中人目光密密麻麻投了过去,裴老夫人昏花老眼中更是射出淬了毒一般锋芒,连裴蕴都变了脸色,神情惊怒看着这个结发妻子。
裴夫人情不自禁哆嗦一下,却硬撑着不露怯,疾言厉色道:“好个恶奴,竟攀咬到我头上来了!是谁指使你这么做?!”
“你住口!”裴蕴面笼寒霜,暴喝着打断了妻子话,又转向宋氏,道:“你说,从头到尾,一五一十讲!我在这儿,太子殿下在这儿,没人能威胁到你!但你若是不识相,胡乱攀咬,又或者是胡说八道,仔细你全家人性命!”
宋氏不过是个寻常厨娘,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浑身骨头都软了,瘫在地上,颤声道:“是夫人身边张妈妈去找奴婢,吩咐这么做,她还给了奴婢五十两银子,说事后便交还卖身契给奴婢,送我们一家人离开……”
张妈妈面白如纸,色厉内荏道:“满口胡言,我几时见过你?!”
“把这没规矩奴婢拉出去杖责!”
裴老夫人手中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撞,厉色道:“主人都没发话,怎便轮到你这奴婢开口了?”
她目光如刀,一寸寸从裴夫人脸上刮过:“这种不知尊卑、意图作乱贱婢,就该拖出去打死!”
张妈妈被人堵住嘴,强硬拖了出去,不多时,便有棍棒落到身体上闷响声传来。
裴夫人被婆母看得心头战栗,额头生汗,颤抖着拿帕子去擦了擦,勉强挤出个笑来。
裴蕴眼底带着深深怀疑,瞥了妻子一眼,又去问宋氏:“夏氏身处内宅,如何拿得到毒药,又是怎么想出这法子,付诸行动?”
宋氏抖如筛糠:“奴婢听说,是六郎君在外寻了毒药来用,想毒死少夫人,好给夏姑娘腾位置呢……”
“你说什么?!”燕琅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到她身前去,难以置信道:“是六郎要我死,好给夏氏腾位置?”
宋氏白着脸,有些胆怯低下了头。
“裴绍!”燕琅尖叫着爆发出一声悲鸣,猛地扑过去,在他脸上重重扇了一掌:“你我夫妻多年,你竟然要害我性命?你可还记得我是你结发妻子,你我还有两个孩子?!”
裴绍生挨了一巴掌,面颊火辣辣痛了起来,脸色乍青乍白半晌,却说不出话来,燕琅见状,便知他是默认了,有些无力软倒回座椅上,以手掩面,悲怒交加痛哭出声。
太子妃和命妇们都是女人,也更能体谅到她此时心情。
夫妻相伴多年,又诞育了两个孩子,丈夫外边却有了人。
如果单单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生丈夫还想着毒死妻子,娶外边儿女人进门,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这个?
“裴六郎,”太子妃面带鄙夷,摇头道:“虎狼豺豹之毒,不过如此了。”
裴蕴也未曾想到,此事既牵连到了妻子,也牵连到了儿子,他脸色铁青瞪了那母子俩一眼,向宋氏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宋氏已经被吓破了胆,慌乱之下,甚至连张妈妈只是叫她在沈蘅吃食里下毒一事都忘了,竹筒倒豆子一样将知道事情吐了个干净。
“张妈妈告诉我要仔细剂量,否则会被人发觉,届时我也没有好果子吃,再后来说起此事,又埋怨说,说……”
裴蕴怒道:“又说什么?!”
宋氏颤声道:“说少夫人不识抬举,不敬婆母,实在不是六公子良配,说等少夫人死了,便要娶个贴心新妇进门,到时候,少夫人嫁妆便是夫人囊中之物,所谓欠款也会一笔勾销。”
“娶个贴心新妇进门?原来你早就知道那畜生跟夏家女私通之事!”
“还有,”裴蕴指着宋氏,向妻子冷冷道:“她说欠款,又是怎么回事?!”
裴夫人讷讷不能言,揪着帕子,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藏一会儿,燕琅挂着泪,绝望抬眼道:“母亲,她说是真吗?!你知道六郎跟夏家女私通,与裴绍商议之后,想害我性命?还是说,因为那笔借款?!”
裴蕴心中疑惑,皱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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