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生活的气息,若不是有那么多宾客在,也不知会冰冷得多渗人。
“我?”天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向晨的意思,一摆手,“不是,我不住这。”
“哦,”向晨说,“我以为这是你家。”
“这是我家,”天少说,“我是说,这是我的房子,但我平时不住这。”
“明白,”向晨了然点头,“土豪的生活。”
“你明白个屁,”天少没好气,“这也就是平常聚会用的,要是在家里搞这些事,得被我妈烦死。”
向晨默默喝饮料,饶有兴味地听着他说。
“再说,我哪敢一个人住这种房子。”天少说。
“为什么?”向晨好笑道,“你一个写玄幻的难道还怕鬼?”
“我写的是玄幻,不是灵异,”天少白他,“你这么聊天要被打死的。”
“哦。”向晨说,“那你是怕什么?”
“不是说干我们这行的都不能一个人住吗?”天少又道。
“怎么不能?”向晨不明白。
“前阵子清风一剑的事你不知道?”天少反问。
向晨顿了顿,“知道。”
清风一剑也是星辰网的一个资深大佬,大约两个月前传出他去世的新闻,据说是突发心脏病,救治不及去世,由于他是独居,被发现时已死亡10天了。
这件事顿时使得业界无限唏嘘,激发起了人们对网文作者这个职业的各种忧惧,连带着引出了一大批给网文作者科普健康/生活方式的帖子,以及写小说到底是不是死路一条的热烈讨论。
“我看你挺活蹦乱跳的,”向晨说,“担心什么?”
“唇亡齿寒懂不懂,”天少说,“上个星期九爷才又去了医院,医生说他要是再不注意,没准就得做手术了——做手术还不一定能治好呢。”
向晨沉吟半晌,“脊椎?”
刚刚他也发现了,尽管九爷竭力保持风度,他的站姿还是透着一种隐约的不自然。
“可不是,”天少说着,意识到什么,“这事你可别往外传。”
虽然不用向晨往外传,基本上所有人也都知道了。
九爷是挣了很多钱没错,年收入以亿计,多少后辈对他已经无法嫉妒了,只能仰望,然而银行账户里的那一长串数字而今对他恶劣的身体状况于事无补。即便把他这20年间挣的所有钱都砸进医院,也换不回他20年前那副青春活力的体魄。
“九爷不是正准备开发他的中国第一玄幻大IP么?”向晨说。
“是啊,”天少说,“所以这个时候最不能倒下,不然他的IP大计就得放手了。啧,忒可怕了,别说九爷40岁的人,龙鱼你知道吧,跟我们一代的,他的脖子也老早就出毛病了,说天天按摩也不顶事,看起来也就是暂时比九爷好一点,但是不到九爷那年纪估计就能青出于蓝。”
人们对网文作者的担忧着实不无道理。在这样一种死亡文学面前,死亡金属都要颤抖。
“这事要让我妈知道,又得叨叨着让我转行了。”天少叹口气。
听到天少这无意识的牢骚,向晨忍不住笑了,片刻,想到什么,敛起笑意,“可现在九爷还是被视为网文行业的标准神话。”
“啊?”天少一下没明白向晨的意思。
“九爷,龙鱼,清风一剑,这些人应该是特例,”向晨说,“现在却成了标准模型。”
天少看着向晨。
“九爷确实很多方面都出类拔萃,”向晨接着道,“他的勤奋,毅力,连续几年日更万字,没有中断过一天……这都是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所以他的成功很理所当然。这一点上,我佩服九爷。但九爷,包括以九爷为代表的那一批网文的拓荒者,他们靠着种种过人之处在在文学这个领域名利双收,偏偏就是不靠‘文学’最本质的东西。”
“什么东西?”天少忍不住问道。
“反正不是勤奋,”向晨看着天少的眼睛,“而是文学本身。”
天少没有说话,只牢牢地盯着向晨。
“文学不是体力劳动,更不是量产商品,”向晨并不因天少的目光而感到焦灼,反而更显平静,娓娓道,“可现在网文就是在大肆鼓励体力劳动,我们都要拿命去拼,不顾将来、不顾后果地拼,好像要想成功,就必须狠下心来熬夜熬到头秃,折腾出一身脊椎病,用勤奋代替灵感,用字数代替内容,往死里压榨自己、透支自己,这样才有资格成神。这种扭曲的特例反而被当成了楷模,病历本反而成了荣耀的勋章。”向晨说到这里,缓缓摇头,“网文作者本来可以是个正常职业,现在,这一切都很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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