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的笑容一直保持到他来到我面前,和我故作熟络地打起招呼:“早上好小江,我叫贺海,你今后的主治医生。”
我移开眼,没搭理他。
他偏又不死心,绕过床走到我眼前,“要不然你帮我看看,我今天这身怎么样?”
我没去注意他这一身如何,一眼就能看到白炽灯下他的秃顶。
他梳了个油光锃亮的头,但因为发顶毛发少得可怜,头顶锃亮的其实是他的头皮,几缕头发稀稀拉拉的,整齐划一地黏在头顶上,像秋收后贫瘠的田地。
“脑袋像地中海。”
旁边给我重新束上束缚带的护士扑哧一笑。贺海面色一僵,但很快又自嘲起来:“怪我早年用脑过度,闪到小江眼睛了,实在抱歉……”
他轻轻将这尴尬化解掉。
即便后来我喊他习惯性说地中海,他也不生气我对他的这一绰号。
但他也不是个没脾气的人,偶尔听气了,顺手拿手上的文件夹子拍下我脑袋便作罢。
见他好说话,在我装听话,老实配合检查,进行了大大小小的药物和电磁治疗后。
第十天,检查诊室里,我试探问他:“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小江,没有那么快。”
“那到底要多久?”
“就等你……”他咂摸着,经过一番深思,“等你不会再看见那位女人开始吧。”
我恼羞成怒,腾得站起来,抓过他手边的廉价钢笔奋力往桌板扎去。
“地中海,你是庸医。”
抛下这句话,我转身往门边走。
他在身后问:“去哪儿啊?”
“回牢里,还能去哪。”
话虽如此,我没有按自己说的老实回病房去。
幸运的是,我并非一直被限制住行动。
因为配合治疗,也没有自残倾向,这两天经过考量,护士不再给我上束缚带,来减少我日常活动中的不便,因此,我得以趁机溜出病房,今天似乎是什么开放日,来治疗所的人格外多。
我披上一件拖到脚踝的长风衣,掩住身上病号服,挤入人多的过道处。
逃跑进行得很顺利。我不停往前走,将半张脸埋进立起的风衣领子,即将看见人们来往的楼梯口,只要下了楼,再转过一个弯,便可以抵达大门。
胜利在望,我快步奔过去。
可就在我途径过道,快要抵达楼梯口时,一个眼尖的小护士远远地认出我,“小江!是小江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有所预感,连来找我都是跑着过来的,这还不够,在我拔腿往反方向跑去时,她已经喊来帮手将我束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