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澈却一动不动,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晚风拂不动半干的发丝,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尊失了灵魂的石塑。
无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喂,成澈。”
“...”
“阿澈。”
“...”
“不应我。”
“...”
“那我告辞了。”
见成澈还是不动,无端便自个儿下了船,闷头往岸上走去。
走出几十步,忽然听到身后成澈喊道:“道长,今日是我冒犯了。”
无端没有回头,“今日之事。从今往后...”无需再提。他是想这样说的。
成澈却用一种跪在神像下忏悔的嗓音说道:“从今往后,你我,不相往来。”
无端瞬时停住脚步,转身看成澈。成澈站在摇摇摆摆的小舟上,他看不见成澈满面挂着泪水,只能见他在深蓝的暮色中一脸落寞。
道长动了动唇:你怎么可以。
“你最好是说笑,姓成的。”
成澈摇摇头,声音哽咽,“我敢说敢当。”
无端磨着后牙,话语随着晚风送去,“那就...依你。”迅速转回身,独自踏上湖滨小径。
拳头握得很紧,恨不能钳进肉里。
活到现在,他从没有这么瞧不起自己过。
他当然不是敢说不敢当的懦夫。
是他根本打心底确信,那不是自己会说的。
他确实无父无母,没名没姓。可他从来都没在乎过,也从未试图打探过。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孑然一身反而自在。
他确实感激成澈七年都没忘他。还打了这么一支木簪作贺礼。可忘了又怎样,忘了就忘了呗。反正一个是成家公子,一个是山野道士,本就不该有瓜葛。
可是万一。
万一他真的酒后吐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真心话。
无端闭上眼,不敢去想万一有万一,那些话意味着什么,成澈在他心中又究竟意味了什么。
右手搭上小腹。刚刚那种身体发酸发烫的感觉,又意味着什么。
灭人欲,本就是道者必修。这么多年他从未有过什么渴求与欲望,甚至直到今天才知道下面立起来是那种微妙的冲动感。
成澈都不知道,刚刚他早就醒了。
被粘在某种难言的、蛛网似的感觉中无法动弹,好似整个人要全身化开。只有无端自己知道废了多大功夫才得以抽身,而一眼撞见成澈差点又破功。
分明落满羞涩的泪水,每一滴却都是甜腥的欲求。
就是颗熟透了的软桃,恨不能马上被人采摘,又惶恐自己是否酸了苦了。
而今天,无端嗅到了果香。
不知怎得,某种热流又往不该涌去的地方涌去。他咬了咬牙,侧眼望去,成澈还站在那艘小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