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玉妃头轻点，“孔清盏说，我不进去会更好。”
一稍前，一稍后，两人一路无话。
“你冷不冷？”俞绵绵觉着自己该关心一下自己名义上的妃子。
玉妃瞧她一眼，稍带停顿，“我是雪灵。”
俞绵绵眼神讪讪，“我，我冷。”
静谧一瞬，窸窣轻响过后，一件银白外袍披到了她身上，俞绵绵要哭了。这嘴，不要也罢。
浅水将将及足侧，重重石碑宛若绣屏。俞绵绵犹犹豫豫，将步伐渐缓，等她屏退的玉妃往里带。
目光停留于牵着他的手，玉妃脚下踉跄一霎，激起几点水花，跟随上俞绵绵愈发急促的步子。
碑林深处生一古树，通体雪白，高近百丈，枝丫繁茂，不见花叶。
攀上树间搭的窝，拉过玉妃，按躺了，俞绵绵扯来软被，给玉妃也盖上，掖一掖，躺下，“睡觉！”
散发皎洁月光般白芒的古树自发转暗，黑暗中传过一声含笑的回应，“嗯。”
一夜好眠，俞绵绵步伐轻快，蹦跶着和玉妃一起出了石碑林，同等候在碑林外的雪妃狭路相逢。
“盏盏呀，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心哒。”
孔清盏不痛不痒，泰若自然，“湛露寅时产下了七枚卵，说等快孵出来了，送三个过来，给皇解闷。”
“她自己又不回来，几个崽子，就想我随她去。”俞绵绵嘟嘟囔囔。
“虺国因她而建，等崽子们大到能替她的位了，约莫就回来了。”孔清盏浅淡安慰道。
眼瞳转了转，俞绵绵忽地笑笑，揭过了似的，“也好，给我们崽儿添几个伴，往后也有个帮衬。”
无甚表情，孔清盏扫上玉妃一眼，目光落于俞绵绵，“若有几分真心，便分明些。”
刹那间，视野颠倒。
孔清盏被扣了脖颈钳压于地，俞绵绵笑着凑近他，“你是谁呀？我从未如此叫过他，他也从未同我这般说话。”
眼眶微红，沁出湿意，孔清盏握上她手腕，嗓音颤抖，“何必如此？”
“你知晓他，但，你不是他。”俞绵绵五指紧束，睥睨而下，“他从不扭捏，更不会，以妃子的身份自居。”
透着股漫不经心，俞绵绵的目光斜擦过青年的面颊，“他从来都心知肚明，他必将成为我之后的皇。”
“孔清盏”浑身悲痛瞬时收去，只些许不解，“‘我只和你有个崽儿’？”
“哦。”俞绵绵撒手，“我唯剩的活口同族，托他孵了出来。”
撑地而起，“孔清盏”面貌消融，举止间平添几分柔婉的华丽。暗红裙摆起伏鼓动，泛金薄纱随风斜吹，偃姬施施然掀开面纱，直白到通达眼底的秾丽华艳，勾魂摄魄。
俞绵绵默了默，“其实吧，用你自己的脸，也许效果会更好。”
挑眉而勾唇，一抹笑意悠悠荡开，偃姬眼尾斜逸而头微昂，颈线流畅，“倒是我的不是了。”
周遭景致尽数粉碎消褪，仅剩一片暗色，唯足下澄如明镜，倒映一青一红两道长影。
“你不问，我要带你去往何处？”
“你打不过现在的我。”
“哈……的确如此。”偃姬语带笑意，“荷径中空，下往塘泥，上通琼苞，而天地间，也有这么一类荷之物。”
“下通地心，上往神居。”
红绸繁密，挤占空间，好似一场盛大祭祀后的红烛残留，长长短短，高高低低，堆堆簇簇，满占而臃囊。待走近了，单一条红绸的宽度便达一人高，其上墨黑字迹鸾翔凤翥，辨不明晰。
“有先到的呢。”偃姬撩起一红绸旁侧，露出其内一神龛模样的重檐宫殿，雕饰繁多，下设石雕底座，无门，安有垂帘。
一粉衣少年立于殿前，乌发间两只兔耳垂落。
“嗯？”俞绵绵疑惑出声，“怎么乱成这样？”
粉衣少年亦是目露惊讶，“好好一副皮囊，怎么就剩这么点儿了？”
俞绵绵弯弯眉眼，“谁知道呢？就先这么用着吧。”
红绸突兀蠕动一霎，偃姬猛地侧头，往旁躲避，待红绸静下，她已被隔绝在外。眼中闪过明了，她利落转身，撩下薄纱，没入暗色。
“咦？就剩我们俩了？”俞绵绵寻了块平整石雕，呼唤少年，“来坐啊。”
偌大空间内安静异常，入目皆为墨字红绸，两点身影坐于宏伟宫殿底座一角，似被遗忘，又好似遭遇封存。
抬头四处打量打量，俞绵绵手撑石雕，神情闲适，“我应该撑不到现在，现在的我是谁呢？”
“那你是谁呢？”粉衣少年问。
“我啊，我是你的，整个妖族的皇，妖皇奉绫。”
“可是，你不是妖啊？”
奉绫歪歪头，瞧向他，“我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