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哲撇了一下嘴，没准备细说，但是一想到接下来他要去面试荆濛的助理，且已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想到从此以后和那个人朝夕相处，喜悦便从眼角眉梢往外溢出。
拦也拦不住。
凌哲似是不在意，语气更似不经意，说：“就是一个面试，银河星灿在招人，我准备去试试。”
银河星灿，是一家娱乐公司，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叶熙泽知道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当红影帝荆濛，他是银河星灿的老板之一，更是凌哲心尖尖上的人。
视线滑过凌哲的手机，那张屏幕上，常年被那个男人霸占，几年无人可撼动其位置。
更不要说凌哲那个单住的家里，满墙都是那个男人的海报和各种周边。
凌哲爱荆濛爱得无法掩藏。
肯定是和荆濛有关的工作。
这是怎样一种追星的精神。
真是相当炸裂。
叶熙泽表情从惊讶，再到恍然，他说：“那你以后岂不是能时常见到影帝大人了？可以啊，凌哲，不愧是我的好朋友，简直是追星人的典范，多帮我要点影帝的签名，以后我发家致富全靠你了。”
凌哲又是撇嘴，一丝不落全落到了叶熙泽的眼里，那仿佛下一秒就会脱口无数的吐槽，最后只说出来一句：“好啊，我以后肯定帮你要签名照。”
这个以后，说出了一种再也没有以后了的语气。
叶熙泽垂下了眼睛。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凌哲说他有事，就先走了。
时间十点半。
最好的朋友可能阑尾炎，脸色惨白，跟个半死人样儿躺在床板上，这人走得没有半分犹豫，完全不觉得不妥，如果照常理来说，至少应该给自己的好朋友点个粥再走。
叶熙泽的心比这天还凉。
他把手机开机了，收了那转账的三千块钱，做完这个动作，他茫然了几秒，此时他的脑袋，不比“梦里”被砸头破血流那一下之后清醒。
他最好的朋友啊。
肚子适时地咕噜了一声，提醒他友情破裂并不会让肚子少饿一顿，也不能让他少交一个月的房租。
尝试着从那吱嘎作响的床板上爬起来，叶熙泽慢慢吞吞走出了他那一间车库改造房。
城中村小区里四处都是小饭馆，他挑了家最近的，进去点了一碗最便宜的清汤面。
大冬天里，带着热汤的食物，吃到嘴里，一路暖到胃里，再又透到四肢百骸。
整个人都感觉活过来了。
直到一碗清汤面吃完，肚子的饥饿叫嚣终于被稍稍压制了下去。
即使他的食欲不停地在告诉他，他的胃里还能装得下一头牛，但是叶熙泽还是选择忍住没有再点别的东西。
正中午。
从面店出来，暖暖的阳光落到了脸上，叶熙泽不由自主仰了头，让整张脸都沐浴到了阳光之中。
他大概，是个大傻逼吧。
自嘲、无声地笑了许久，他才重新低头看向前方。
不远处就是一家手机店，他进去花了一百块钱买了一张新的电话卡，选了一个最便宜的套餐。
他现在用的手机还是几年前买的，当年的新款水果机，双卡的。
将新卡放进手机里，他给凌哲发了一条短信。
【老板，你那活还干不干，我刚好看到人了。】
【那小子长得可真不错，我又占便宜，又有钱拿，这运气可真不错。】
【我换号了，这是新号码，老板你记得加我微信，一会儿把钱打过来，我给你传照片。】
连着三条消息发过去，叶熙泽将手机往口袋里一塞，目的是他那间车库改造房。
吱嗄作响的床板是他熟悉的，重新躺在上面的自己，却是叶熙泽陌生的。
他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问题的答案，似乎快要出来了。
叮。
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响。
他以一种比拿□□还要沉重的心情，将手机拿了起来。
微信添加好友请示。
请求添加人——星光。
凌哲的微信名就是一个凌字，头像也与这不同，只是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叶熙泽这样的熟人，一眼便能看破。
荆濛，凌哲追的那颗星，星光，就是荆濛的光芒。
而那个头像，黑乎乎一片，一般人一眼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只是换个有心人来看，便能看出那是被挡了一半的荆濛的脸。
点了确定通过。
对方的消息没有一秒的停顿就发了过来。
【你是不是有病，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联系那个号码，这是最后一次，你还想拿到钱的话，就给我遵守我的规则。】
仿佛晴天霹雳。
更似冬雷炸响。
叶熙泽木着一张脸，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字。
【知道了，知道了，可恶被那个小子跑了，老板下次有机会继续合作啊。】
对面再没回复信息过来，直翻上天际的白眼也不难想象。
又躺了一会儿，思绪转到毕业时，他曾应聘过的几家公司，最后工作黄掉的莫名其妙，那时还年轻的自己，拉不下脸追问为什么人家最终选择不要他，又到后来遇到相似的遭遇，他问了，只是得到了一个明显丝毫不走心的借口被打发。
微信的班级群里，在大家毕业各奔东西后，便越发冷清起来，还能出来聊天的同学越来越少。
叶熙泽翻了一圈，最后翻到了“张行”这个名字，添加了对方为好友。
今天大概确实是运气不错的一天，好友请求很快就被通过了，张行这个人在上学那会儿，就是一个仿若二哈成精的性格，成绩不是最好的，但是与人相处这件事情上，他要拿第二，估计没有人能赢过他。
张行：【老同学，怎么单独找我啊，有事？】
叶熙泽：【是有事，想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你现在的公司，我当时面试都过了，最终却告诉我个人情况与公司的发展理念不合，决定不录用，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叶熙泽：【我毕业后找工作一直不顺，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有什么问题，如果是的话，我也想好好改改，麻烦你了，张行。】
那头的张行回得很快，不推脱，也不觉得为难。
张行：【好啊，你等等，我现在正好在人事部，这里有我关系还算好的同事，我帮你问问。】
隔了大概五分钟。
张行回复了：【老同学，给你问出来了，也幸亏你这人长得帅，给人留的印象深刻，当时负责招人的同事还记得你。】
大概是觉得打字说不清楚，紧接着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
叶熙泽吐出一口浊气，冬天的雷都在他脑袋上劈过了，再没有什么是他随不住的。
接起电话。
张行已然带着点陌生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说老同学，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你今天要不问我，我不给你问这一出，我都不知道，你被拒的理由竟然那么离谱！有人向公司举报你，你知道吗？那人据说是你的秘密男友，不止举报了你是同性恋，还为了钱被人包-养，并且品德败坏，交往期间你让对方为你花钱，吃喝玩乐，还讨要各种奢侈品，害他欠下巨额的银行卡债，在对方没有利用价值之后，你便直接搞失踪分手，那人就是出于报复，才举报了这些，老同学，原来你的生活这么精彩的吗？”
惊叹的语气，似乎压根也不信这其中的一个字。
离谱吗？
叶熙泽现在都不知道这个真相离谱，还是张行在这种时候还能相信他更离谱。
他呵呵了两声，五味杂陈地笑了。
“我也不知道原来我的生活这么精彩，谢谢你啊，张行。”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那满含的人生失意。
张行原本要挂电话了，听到这一声，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客气什么，你是什么人，做同学的还能不知道吗？大学四年，周末天天待在寝室和同学打游戏的人，能有什么对象？还奢侈品，就你夏天50块的T恤，冬天500的羽绒服？你还是查一查到底是哪个红眼病在搞你，凭你每次考试都没掉出过前五的人，找份工作还不简单？哎，来了来了……好了，领导找我，改天有时间再聊。”
挂了电话，仿佛在脸上被人甩了一张无形的“死亡”宣告单。
他的友情死了。
一切，都是凌哲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