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公公的语气沉稳平和，却仿若天子临场，带着不可忤逆的威压与震慑。</p>
他身后的众人皆颔首低眉，不敢造次。</p>
秦予并非不懂礼数之人，眼见玉公公好言相劝，又给足了自己面子，若是再推拒，只怕要落个抗旨不遵诛九族的下场。</p>
她不能连累了秦府上下，同她一起担罪。</p>
龙纹黄绸圣旨被她捏得几乎生皱，她咬着牙，头一回低头，高举着圣旨朗声道：“臣女接旨，谢主隆恩。”</p>
云若听见这声谢恩，简直比自己被逼婚还要难受，眼泪瞬间就垂落在地上，抑制不住哭声。</p>
秦管家亦是眼眶微红，一副悲痛之态。</p>
几人起身后，玉公公瞧见云若满是泪痕的脸，幽幽一叹。</p>
“傻丫头，秦良娣虽不是太子正妃，但好歹也是侧妃之首，是极难得的福气，你哭什么！”</p>
云若受了训诫，连忙福身行礼告罪：“是婢子失态了，请玉公公恕罪。”</p>
玉公公此行旨在宣旨，哪能真跟一个奴婢计较。</p>
他摆摆手，挥退了身后众人，这才微微凑近了秦予。</p>
“太子妃自小身体孱弱，多年来一直无所出，秦良娣若能诞下一儿半女，那福气，还在后头呢！”</p>
秦予淡淡一笑，同样低声回：“谢玉公公指点。”</p>
语罢，她侧身道：“长途车马劳顿，请玉公公赏脸喝杯茶再走吧！”</p>
玉公公见秦予虽仍是一副愁云惨淡之色，但言行间已经有所开悟，听了这番话，便彻底放下心来。</p>
不愧是秦昭将军之女，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儿。</p>
他一挥拂尘，笑着应承下来：“那老奴便在此谢过秦良娣了。”</p>
秦予不再答话，而是引着玉公公兀自往大厅内走。</p>
下人们各自散去，云若伤心难抑，流着泪哭诉。</p>
“小姐怎么这么命苦啊！</p>
从小没有夫人的陪伴，老爷故去好不容易有个知心人儿陪伴，如今又降下什么狗屁圣旨，当真是不要人活了！”</p>
秦管家连忙捂住云若的嘴，防止她再吐露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p>
他神色慌张地看向长廊上的玉公公，又看向院子外面的一众侍卫宫婢，见皆无异常，这才长长松了口气。</p>
“跟我过来！”</p>
秦管家一手捂着云若的嘴巴，一手拉着她，把人往厨房带。</p>
云若一路发出沉闷的哭声，眼泪簌簌往下落。</p>
身为旁观者的她尚且如此难过，小姐不知又该怎样加倍难过。</p>
她此刻还能哭上一哭，小姐却还要对着玉公公做完那档子表面功夫，心里指不定更加几倍难受！</p>
云若越想越伤心，临走到厨房口了，拔腿就要转身往大厅去，吓得秦管家赶紧加重了抓拽的力道。</p>
“圣旨已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云丫头，别胡闹！”</p>
“呜呜呜……”</p>
云若也知道君无戏言，不可能让圣上收回成命，只是免不了想为小姐争上一争。</p>
她顺势蹲下，倚靠着廊柱泪眼朦胧地望着秦管家：“秦叔，难道小姐真的只能入宫了吗？”</p>
他看着她的脸，也终究只能哽声轻叹，别无他言：“唉。”</p>
秦管家将府里上好的茶叶拿了出来招待，秦予送玉公公到门口，他慈和地笑着。</p>
“待定下良辰吉日，会有宫中的教习嬷嬷前来教秦良娣宫中规矩，届时再一同返京，行合卺（jin）大礼。”</p>
玉公公吃了好茶，此前的不愉快也一扫而光，和善地交代完一切，轻快地一扬拂尘，高声道：“回京！”</p>
秦予恭恭敬敬地福身目送，待人走远了，才堪堪起身。</p>
她目色沉静，整个人仿佛失了魂儿。</p>
云若瞧着既心疼又心焦，张口正欲喊她，却见她拔腿就往府门外跑。</p> 秦管家张嘴想喊，不过一瞬犹豫，她便钻进胡同里不见了踪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