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荆了然于胸，不露声色地起身，语气不咸不淡道：“你早点休息。”</p>
周管家听见响动后，立刻披着外套出门查看。</p>
寻常人一般不会不要命地潜进裴府。</p>
他走到客房外的长廊处，看见里面幽晃的烛火，听见隐约的人语，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缓缓扬起欣慰的笑意。</p>
老爷夫人走得早，他眼睁睁看着大人一年比一年冷肃漠然而束手无策。</p>
按理说按大人的官阶品级与才干，京都的媒婆只怕是要把裴府的门槛踩烂。</p>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饶是有钦慕大人的姑娘，也被他那生人勿近的凌然气魄给吓得退避三舍了。</p>
他还担心大人会一生孑然，如今看来，蓁蓁小姐的出现，的确让大人改变很多。</p>
周管家候在廊上，见裴荆开了门出来，和蔼一笑：“大人回来了。”</p>
他面色如常地点头，淡声关切：“您老怎么还没睡。”</p>
“人老了，睡眠浅，听见动静出来看看。”</p>
周管家朝着刚刚熄灯的客房望了望，语气耐人寻味：“大人是专为了蓁蓁小姐赶回来的？”</p>
从前即便大人第二日休沐，也从未这么晚回来过。</p>
更遑论回来连官服都来不及换，就直奔客房。</p>
其心意可见一斑。</p>
裴荆不置可否：“您老别瞎猜。”</p>
翌日，裴荆独自出了府门，朝着京郊的方向走。</p>
他垂眸若有所思，脚步缓慢带着迟疑。</p>
最后还是调转方向，去请给蓁蓁治伤的老郎中进府复查伤势。</p>
伤筋动骨一百天。</p>
蓁蓁体格好，再加上周管家悉心照料，伤口愈合得很快。</p>
只是伤口缝针后奇丑无比，一片白玉无瑕的美背上似是爬了一根尾指大的蜈蚣。</p>
老郎中拆线后，依稀可见其可怖的轮廓。</p>
姑娘家别说是受如此重伤，就是手指上不慎见了血，都唯恐落下疤痕，不敢示人。</p>
没有女孩子会不爱美，蓁蓁也不例外。</p>
从前在训练营受伤，生活上她总是处处留心，生怕落下疤痕。</p>
如今她反倒觉得留个疤也不错。</p>
她不以为意调侃道：“裴大人，你说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我，我把这个亮出来，对方会不会吓好大一跳？”</p>
裴荆凝视着蓁蓁如花灿烂的笑靥，心思愈发深沉。</p>
拆线后的第二天，蓁蓁便告别周管家回到了山间茅草屋。</p>
多日不见的缚硕倚着门框，冷颜瞧着终于回归的人。</p>
他心平气和地问她裴府的饮食如何，住得可还习惯，比之玉衡又如何。</p>
来到京都后，缚硕并没有强制他们一定要每天待在藏匿之处。</p>
只要不暴露身份，不暴露行踪，一心一意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就不会限制人身自由。</p>
比起在玉衡时的圈养，的确让人乐不思蜀。</p>
蓁蓁从一开始就知道瞒不过缚硕大人，是以也没想过隐瞒。</p>
她盯着对方波澜不兴的半张脸道：“主人的敌人不是裴荆，即便交往，也没关系吧？”</p>
“目前来说，的确如此。”</p>
缚硕似是而非的话给蓁蓁敲了个警钟。</p>
只是这个警钟，寒来暑往过了五个年岁，才彻底让她醒悟。</p> 康平五十八年春，传闻外放五年的六皇子步竫舟骤获圣恩，得以封王开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