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怀阙是家里最先冷静下来的人，“妈，别说这种胡话，有病我们就治，听医生的，我们住院配合化疗。”</p>
“是啊，千万不能放弃，”程妈妈泪眼婆娑，也跟着劝。</p>
“奶奶……”程希张了张嘴。</p>
他们一人一句劝，苦口婆心地劝了大半个小时。</p>
程奶奶最后被劝得心软了。</p>
她不想看见他们为她担心操神的样子。</p>
摁着老先生颤抖的双手，程奶奶心中酸涩，无奈妥协，“行行行，听你们的，化疗就化疗，怎么一个个跟唐僧似的，念得我这个老太婆头疼。”</p>
听她答应，大家这才止了劝。</p>
除了脑袋有点眩晕发疼之外，程奶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并没有其他不适。</p>
她看向儿子和儿媳，开始挥手赶人，“怀阙啊，你和玉岚不用一整天都守在医院，高三的学生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你们当班主任的可不能掉链子，赶紧回学校去。”</p>
高中的劳动节假期只有三天，5月1日开始放假。</p>
现在离放假还有两天，他们夫妻俩还得去学校上课。</p>
程爸爸和程妈妈当了大半辈子的人民教师，心里头除了家人，最在意的便是自己那一群学生。现在临近高考，对学生和老师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珍贵。</p>
可是程奶奶如今的病情……又让他们实在放心不下。</p>
“不用担心，我下午没有课，已经和学校请过假了，学生的事也都安排好了，”程爸爸坐在一旁解释。</p>
程妈妈翻出手机里保存的课表，思量道：“下午的话，我倒是有两节课，不过下班时间挺早……这样吧，下班之后我先回家一趟，做好晚饭给你们带过来，妈，你想吃什么？”</p>
“随便煮点粥就行。”</p>
儿媳平时工作已经很累了，程奶奶不想她因为自己多耗费额外的精力。况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胃里长了肿瘤的缘故，她现在看见什么食物都没有什么胃口。</p>
粥也分很多种，程妈妈思考了一下，决定给她熬一道药膳粥。</p>
接过丈夫递过来的车钥匙，揣进包里，而后她转头，不忘问一直陪在病房中的江匀，语气温柔：“小江，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伯母给你做。”</p>
从昨天到现在，他们一大家子人都没有好好招待他，反而一直麻烦他帮忙，程妈妈心里有些过意不去。</p>
江匀却温声回道：“不用了伯母，我下午回镇上。”</p>
这是他和程希商量后的结果。</p>
“啊，这样啊……”</p>
程妈妈虽遗憾，但也不好用什么理由挽留他。</p>
毕竟若留他吃晚饭，恐怕天都黑了，晚上开车回去不安全。</p>
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让他空手而归，人情世故还是要有。于是程妈妈离开医院前，特意叮嘱程爸爸去买些水果和补品送给江匀。</p>
补品是送给江老爷子的。</p>
借着这个由头，江匀也不好推拒。</p>
看着被装得满满当当的车后备箱，他颇为无奈，“伯父伯母还真客气。”</p>
出来送他的程希淡淡一笑：“这是礼尚往来，谁让你上次来拜访爷爷奶奶的时候，一下子送了那么多补品。”</p>
“那我下次送点别的。”</p>
江匀勾起唇角，余光却瞥见墙上的医院标识，想到了程家如今的情况，嘴角缓缓下撇。</p>
他勾起女朋友的手攥在手中，总觉得不太放心，“过两天我再来看望奶奶，这段时间，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p>
“我会的，”程希小幅度地点头，轻轻推他的手臂，提醒道:“好啦，再磨蹭下去，等你回到镇上，天都要黑了。”</p>
“行吧，那我走了？”他微微低头，眸色微深。</p>
“嗯，再见。”</p>
“我真的走了……”他又十分不舍地重复了一遍。</p>
见他只说不动，程希疑惑抬眼，下一瞬对上他那双暗流汹涌的黑眸，迟钝片刻，她才恍然领会了他的意思。</p>
心底暗暗发笑，她仰头亲在他清晰分明的下颌上，如他所愿给了他一个离别吻。</p>
“江先生，再见。”</p>
……</p>
医院里，每天有许多的病人与家属来来往往。</p>
程奶奶所在的病房，四天内就换了两拨病人，最后住进了两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p>
许是年龄相仿，程奶奶和她们倒是很聊得来。</p>
三个人坐在病床上，互聊家长里短，可以聊一整天。</p>
她们畅聊时，程希一直陪在床侧，注意着吊瓶里的药水余量，时不时削果倒茶，递东西扔垃圾，扶奶奶去上厕所……全程照顾得耐心又周全。</p>
长辈们偶尔会提及她，她便礼貌地应和两句。</p>
临近中午，病房中忽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众人的闲聊。</p>
程希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歉意地起身离开病房，去接电话。</p> 对床的李奶奶默默观察了两天，此时忍不住发出一道羡慕的感叹：“老大姐，你孙女对你可真孝顺啊，一整天都在医院陪你，坐那儿也不玩手机，这放在现在的年轻人堆里，还真不多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