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这次没说什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桑伊这一场病来势汹汹，但度过了第一天的发热，后续都断断续续的，说不上很糟糕，却怎么都好不起来。
桑伊不在意，宅子里其他人倒是一个比一个紧张。
桑伊每每想起这些，都有些诧异这些人居然能够在宅子里保持着表面的和平，若是要说打起来，就数孙悟空和罗睺打得更多，其次是通天，鸿钧和玉清从不会轻易动手。
桑伊已经在心里思考着离开的事情了。
就算暂时无法离开这个世界，至少他也要离开这座宅子。
外面已经被霜雪染白。
桑伊看着外面大雪纷飞。
桃树已经被雪覆盖，也不知道桃花酒现在可不可以喝了？
桑伊披上斗篷推开门。
“身体还没好呢，出来做什么？”鸿钧忽然出现在身边扶住桑伊，他轻皱了下眉，“外面风大，冷。”
“嗯？”桑伊轻眨了下眼，他拉了一下鸿钧的衣服，“还好，没那么冷，不用紧张。”
鸿钧道，“那我陪着你。”
桑伊没说话。
他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然后看着雪花在他手中飞快融化，寒风吹过，分外刺骨。
桑伊握紧了拳头放下来，他没有看鸿钧，只道，“生病这些日子我有好好想过了。”
鸿钧沉默了片刻问，“什么？”
“现在这样，我不喜欢。”桑伊声音很轻，“我想……离开这里。”
鸿钧看向桑伊。
“让我走吧。”桑伊抬眸看着鸿钧，“我想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至少给我好好思考的时间。”
鸿钧没有说话，他的脸上也没有特别的表情，好像已经猜到了桑伊会这样说。
桑伊喃喃道，“跟你们在一起，我永远找不出一个结果，也许等我走了，反而能思考出来我想和谁在一起，或者我更喜欢谁……你们现在也很累对吗？”
“不累。”鸿钧只从嘴里憋出两个字来。
桑伊没忍住笑了一下，他缓缓道，“可是我不喜欢这样，不喜欢现在这种生活，我很累。”
鸿钧垂下眼，他看着桑伊拢着披风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冷风中吹得通红。
桑伊说，很累。
他抿着嘴角将桑伊的手握住，“好凉，还是进去吧。”
桑伊定定地看着鸿钧，“我可以走吗？”
鸿钧没说话，他只是拉着桑伊回了房间。
屋子里和外面仿佛两个世界，温暖极了，鸿钧的手摸上桑伊的脸许久才问，“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
鸿钧又闭嘴了。
他安静又认真地看着桑伊的脸，桑伊很漂亮，可他喜欢桑伊并非是因为桑伊漂亮。
或许在他答应桑伊日日去陪桑伊聊天的时候，或许是桑伊送给他果子的时候，又或许是桑伊叫他鸿钧的时候，说不清哪一刻，他就喜欢上了这个人。
桑伊想离开。
他找了桑伊很久，他舍不得，也不想桑伊走。
他会担心桑伊在外面是否有危险，是否会遇上别的喜欢的人，又是否会忘记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桑伊说，很累。
琥珀色的眼中都是温柔的渴望，许久，鸿钧才轻声说，“好。”
第61章 终卷（完）
寒冬一过，院子里的桃树便开始发芽，有鸟儿站在枝头唱歌之时，桑伊才彻底好起来。
他把桃花酒挖了出来，清甜的香味扑鼻，桑伊把酒坛放在桌上看向玉清，“师父，一起喝酒吧。”
“好。”玉清神色依旧温柔，似乎这并非给桑伊的践行酒，“桑桑喜欢，师父便陪你喝。”
桑伊轻轻地拉了下玉清的袖子，他想说的话，最终还是咽回了喉咙里，什么都没有说。
“只我们两个人喝好不好？”玉清问，“不要叫其他人了。”
桑伊唇角翘了翘，“当然可以，我们两个人。”
玉清敛眉笑了一下，他嗅了嗅酒瓶中的香味，取了两只杯子。
酒清亮透彻，虽然是第一次酿酒，但因为玉清的帮助，桑伊觉得这酒酿得也很成功。
他和玉清碰了个杯后抿了口酒，清甜不辣喉，怎么看都是成功的，眨了眨眼，桑伊看向玉清，“师父，好喝吗？”
“嗯。”玉清含笑，“你酿的，自然好喝。”
桑伊看了一眼沉沉的天，好半晌才说，“师父，我可能会舍不得你吧。”
玉清默然，他没有说什么舍不得我就留下来这样的话，他喜欢桑伊，自然也想要桑伊一直留在他身边，可这些都要建立在桑伊开心的条件下。
玉清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喜欢给桑伊带来负担，不希望桑伊因为这些喜欢而感到很累。
他把杯中的酒饮尽，眉目间依旧带着对桑伊独有的温柔，“桑桑，若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叫师父，师父依旧会随时赶到你的身边。”
桑伊安然答应，“好。”
月光是凉的，酒也是凉的，入喉也算不得热。
桑伊没喝太多，他怕自己喝醉了。
玉清也没有喝太多，他道，“这桃花酿若是喝不完，桑桑便留着给我，日后再喝。”
桑伊眨巴了下眼笑道，“好。”
“也许我喝完了这坛酒，你也就回来了。”玉清说到这里看向那月，“桑桑，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若是你回来之后愿意我们可以再回到昆仑山。”
桑伊鼻尖有些泛酸，他伸出手揪住了玉清的衣服，“师父，你说这些让我难过嘛。”
“没有。”玉清握住桑伊的手，他把桑伊抱进自己怀里，“不难过。”
桑伊能听到玉清的心跳声，急促的不安的，他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搂上了玉清的颈项，脸埋在玉清的肩膀上。
玉清抬手摸了摸桑伊的脑袋，“怎么？不想走了？”
“不……”因为埋在肩上，以至于桑伊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这种时候师父不要对我这么温柔……”
“还想我凶你不成？”
玉清的声音在耳畔，桑伊小小声地呜哇了声，他慢慢抬起脸来看着玉清，“师父。”
“……”
玉清手指轻抚着桑伊的唇瓣，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桑伊睫毛轻颤，他搂紧了玉清的脖子，手中的杯子滚落到地上，咕噜咕噜地滚了几圈落到桃树下。
这种时候，不想推开玉清，也无法推开玉清。
玉清亲过后松开桑伊的唇，他声音极轻，“桑桑，还喝酒吗？”
桑伊微微摇了摇头，他分开双腿跨坐在玉清怀里，这样的姿势更好让他搂着男人，“师父，还亲。”
玉清按着桑伊的脑袋，抬头轻咬了下桑伊的喉结，他声音略哑，“回屋？”
桑伊嗯了声。
玉清就着这个姿势将桑伊抱起来，因为怕摔下去，桑伊双腿紧紧圈着玉清的腰，他小声嘀咕着，“师父起来也不说一声。”
玉清笑道，“不会让你摔着。”
园子里的石桌上，唯有一只酒杯和一坛酒，在月下，影子被拉长。
屋里没多久便传来似呜咽似欢愉的哭腔，又在许久之后寂静下去。
玉清把睡着的桑伊圈在怀里，不给两人之间留下半点缝隙，他借着洒进来的月光看着桑伊，看了许久才缓缓闭上眼。
舍不得。
桑伊离开时去了一趟真君殿，哮天犬一见到他就欢快地扑上来，舔着他的脸。
桑伊被糊了一脸的口水。
杨戬有些惊喜，“小师叔怎么来了？”
“我要走了。”桑伊睫毛一弯，“想着你的事情好像还没做完，所以来看看。”
“要走？”杨戬愣住，“小师叔要去哪里？”
“不知道。”桑伊说，“反正就是随便走走。”
“师祖也……同意了？”
桑伊嗯了声。
杨戬抿了抿唇，他定定地看着桑伊，许久才伸出手将桑伊抱进怀里。
“小师叔。”杨戬的声音很沉，“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当然。”桑伊拍了拍杨戬的肩，“这种事情不用担心。”
杨戬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才缓缓松开桑伊，“小师叔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也不知道。”桑伊道，“要以后才知道。”
杨戬低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