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枝嘲讽道：“看你张家这做派，哪里有读书人家的样子，简直污了读书人的脸面。”
张柳氏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周桂枝说其他的都行，但她一直以家中的风气为傲，自觉与一般泥腿子不同，怎么能叫周桂枝污了她张家的名声。
于是她站直了身子，咬牙切齿的道：“我家继宗在茅房见过一个男人的影子，继宗的鞋还丢了一只，定是徐娟那个贱蹄子了拿了继宗的鞋给了野男人。”
周桂枝听到前面时还屏住呼吸，听完之后冷笑两声，眼中满是鄙夷，“你就凭这样捕风捉影的事情就说我家闺女偷人？那我还说你在家中私会野男人，被儿子发现，怕东窗事发，泼了脏水给我家闺女呢。”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张柳氏觉得这些笑声像是扇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再也维持不住体面，尖叫一声，伸出手就要冲上来薅周桂枝的头发，“老泼皮，长着一张臭嘴胡咧咧，毁我清白，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周桂枝没料到她突然发难，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幸好一直在旁边候着的徐大山伸手挡住了张柳氏，又怒呵一声，“滚！”
张柳氏只觉得自己撞在了一道铜墙铁壁之上，不仅纹丝不动，她自己反被震倒在地。
她痛呼一声，抬眼看见周遭人的眼神，只觉得这些人都是是非不分的真眼瞎，只会欺负她这个寡妇。于是她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声音尖利刺耳，“杀人啦，徐大恶人杀人了！”
徐大山被她不要脸的话气得就要去将她抡起来，但周桂枝赶紧将他拦下来。
周桂枝朝着周围的人作了个揖：“各位街坊们也看见了，分明是这张柳氏辩不过我，扑上来要打我。不瞒大家，老妇今年也快五十了，哪里是她的对手，我这干儿子只是挡了一下而已。我家大山虽有一身蛮力，但从没有仗着力气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你们看他刚刚只是站着这里，这么久连话都没插一句，只让老妇来跟这张柳氏理论。”
众人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是这张柳氏先动手。”
“话虽这么说，但这徐都头光站在那里就挺吓人的。”
“可不是，跟堵墙似的。”
周桂枝听到后面这句话风向不对，心下一动，对着仍然啼哭不止的张柳氏道：“今儿本就跟你家说个清楚，我们徐家虽然没读过书，但可是讲礼的。我们若真想动手，哪里跟你费这些口舌。”她说着朝徐大山使了个眼色。
徐大山见状，又举重若轻的将刚刚砸在地上的石磨盘端起来，走了几步重新放在磨盘的架子上。
众人亲眼见着徐大山这一手被惊得直咽口水，早知道徐都头武力过人，没想道力道竟这么大。那石磨平日里要挪位置，起码要五六个好手才能抬动。
没想到徐都头竟然直接端着就能起来。
周桂枝见众人的反应满意颔首，在绝对的武力震慑下，就算有人想不开想要同情一下所谓的“弱者”，也要掂量下自己分量够不够。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回事，怎的都围在我家中？”
张柳氏耳尖，立马知晓是自家儿子回来了，顿时哭喊道：“继宗，快来救娘，这徐家的人快要将娘逼死了。”
周桂枝一听被气笑了，“张柳氏，我今日算是见识了，你这嘴里可真是没有一句真话。在场的人都见到了，你自己先动手，我们到这儿就一直好言好语的说话，你偏要说我们要逼死你。我不过来给我家闺女讨个说法而已，我还能说，你空口污了我闺女清白，是要逼死她呢。”
周围窃窃私语起来，张继宗听见动静几步扒开人群，见到倒在地上的亲娘怒火中烧。
他扑过去挡住张柳氏，满脸愤恨的瞪着周桂枝和徐大山，犹豫了半响，终是惧于徐大山的满身武力，将矛头对准了周桂枝，声音中透着些许颤抖，“昨日小生已写了休书，那徐娟已不是张家妇。你们今日上门欺辱小生寡母，就算是都头又如何，小生可要上县衙……。”
徐大山闻言上前一步，张继宗后面的话立即咽了下去，显然被徐大山吓唬着了。
张柳氏恨得牙痒痒，反手将张继宗护住，哭天抢地，“大家快看啦，徐大恶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啦，天老爷啊，你怎的不开眼，”
陈二郎见这个两人恬不知耻的开始闹腾，一下子跳了出来。
“我知道鞋子去哪儿了！”
小孩子声音清脆而响亮，连张柳氏的嚎哭都一顿，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孩身上。
周桂枝见着了孙子，大吃一惊，继而想起什么，脸色莫名有些慌乱。她上前几步拦住陈二郎，“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这里没你的事。”她又朝着众人颔首致歉，“这是我孙子，小子不知事，当不得真。”
徐大山也看到了正畏畏缩缩躲在人群中的徐良身影，立马就板起脸。这两小子竟然跟着来了，看回去之后怎么收拾他们。
众人本来被陈二郎的话吊起了胃口，听到周桂枝这样说也不好再追问。
只是张柳氏却不允了。
她在徐家见过陈二郎，原本也没将陈二郎的话放在心上，但见着周桂枝避之不及的模样，心思一转倒要叫那小儿继续说下去了。
于是她也顾不上嚎了，对着周桂枝道：“小孩断不会说谎，他说他知道鞋子去了哪儿，你不让他说，是不是真让徐娟给了野男人。”
周桂枝怒上心头，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你这寡妇先是辱我孙女，拿不出证据就哭天抢地，现在还来算计我孙子，窑子里都养不出的糟践东西。”
陈二郎目瞪口呆，他知道自家阿奶脾气不小，说话办事也有章法，但也是第一次见着她这般口不择言的样子。
张柳氏也被她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愣了一下，但随即她重新开始骂骂咧咧，“你个老泼皮……”她嘴里弯酸得厉害，全然不顾自己以往绷着读书人家的脸面。
双方妇人对骂，徐大山那样子就是恨不得上去用武力解决，但因为对方一个寡妇一个弱书生，他要真动手，难免胜之不武，只能做了干娘的后盾，还得一把拉住陈二郎，免得他被殃及池鱼。
张继宗倒是一脸羞愤，只恨不得掩面而走的样子，更不要说帮他娘了。
因而到后面，张柳氏有些后继无力，眼见着这场骂战就要分出胜负，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陡然被分开，一行人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