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吻落下来,她的声音被封住了。
她的身上星罗留着一些痕迹,顾荇之猜,那是出任务时留下的。
肩上的伤虽然已经好了,但也留了个淡淡的印子。他心里泛起一阵内疚。
“还痛不痛?”他问,声音格外地温柔。
花扬摇摇头,随意道:“不算痛。”
她说不算痛,而不是不痛。这句话什么意思,顾荇之明白。
他忽然很想将她里里外外都仔细端详一遍,想看清楚她身上的每一处伤。想告诉她,他不想她再过这种刀尖舔血的生活。
“花扬,”沙哑的声音响在耳畔,鬓边拂过他清新的气味。
顾荇之顿了顿,道:“以后,别再接任务了。”
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强硬,可说完之后,他就觉得不对。
她如今是他的犯人,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把她关起来,关到天荒地老。
他其实根本不需要用这样征询的口吻,对她说出那句话。
可身下的人似是没有听到,只是喘气。
顾荇之忽然觉得方才那口气也开始七上八下起来,心里漫起一股恼怒、继而又是恐惧。
因为他知道,她独立随性、不可驯服,永远不会为了谁而委屈自己。
他爱她这样,却也怕她这样。
怕那种得到又失去的惶惑,会像母亲的离世一样,将他的世界再次封锁起来。
顾荇之干脆什么都不说了,只是张口在她的侧颈上狠狠地咬下去。
那一口很重,以至于唇齿间都能感觉到她跳动的脉搏,一张一息,澎拜而缠绵。
满室烛火飘摇,于暗光中,她看见顾荇之紧抿的薄唇。精壮有力手臂青筋鼓胀,光影之间甚至能看到他脉搏的跃动。
“长渊、顾长渊……”她低低地唤他,声音细如蚊蚋。
顾荇之没有应她,只是定定地看她,似乎要把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进心里去。
她很快就败下阵来。生死搏杀十余载,她从未遇见过如此狼狈和失控的时候,只觉自己仿佛化作这满室的烛火,随着夜风狂乱地摇摆。
风去哪儿,她去哪儿。
花扬看见正堂的桌案上,那些纸张、笔架、墨砚,都被他挥手扫落在地。
一卷案宗落地后散开,咕噜噜滚出老远,在两人脚下拉出长长的一段白页。
这个过程浓烈又漫长,像一息之间便历经沧海桑田。
一切平静后,顾荇之只觉困意瞬间袭来。
迷蒙间,他看见自己把花扬架在刑部大牢里的场景。
如同这次一样,他咬住她的脖子。
阳光不知什么时候穿透大牢的天窗,从外面照进来,落到他身上就像铺落一层细纱。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身处的审讯室空空如也……
心中豁然一凛,像从悬崖跌落,顾荇之从梦里清醒过来。
天边泛出鱼肚白,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这里还是熟悉的刑部厅室,满室烛火已燃尽,空余青烟淡而寂寥的味道。
他正愣片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伸手去取外氅之时才发现,花扬已经不见了踪影。
脑子倏地空白了,官场沉浮十载,顾荇之从未如此茫然过。
他翻身坐起,一张轻而薄的宣纸从胸口悠然滑下。
清晨白辣辣的阳光透过茜纱窗,映出那纸条上两行娟秀的字迹:
你的衣服我借走了。
还有,昨晚是骗你的,我根本没用什么情药。
“……”顾荇之看着满地狼藉和虚虚盖住他的亵衣,只觉自己浑身都在抖。
厅室的门却在此刻被推开了。
四目交汇,秦澍看着半坐在地上的顾荇之,一时间脸色比他还难看。
“你……”秦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踌躇半晌,终是颤着声音问到:
“你、你不会是被她强上了吧……”
此问一出,顾荇之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整张脸都火辣辣地痛。
第二次……
这是他第二次被这个女人骗了。
若算上梦里的那次……
顾荇之觉得胸口有点堵,伸手捂了捂,半晌才缓过来,瞪着秦澍低低地道:“去给我拿件衣裳来。”
今日是休沐,刑部只留了几个值守的官员。
故而当顾荇之穿着秦澍明显短了一截的衣裳,一头扎进马车的时候,也没有引起任何的人注意。
马车上,秦澍还兀自恍惚着,转头看向身边那个闭目倚靠在车壁上的人,只剩一脸撞了邪的表情。
试问谁能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有幸得见号称百官楷模、世家典范的顾侍郎,□□地睡在刑部厅室地板上。
而且……
目光顺着顾荇之那张光风霁月的脸往下,秦澍回忆起他身上的那些抓痕、红印、喉结旁那个明晃晃的吻痕……
“看什么?”
冷淡的声音突兀地响在耳边,暗藏杀意。
秦澍赶紧移开目光,一双置于膝盖上的手紧紧拽起来,将外袍都揪出两团皱。
“你……”秦澍清清嗓子,鼓足勇气问到,“你昨夜不会是跟她……”
“秦侍郎来找我就是说这个?”
顾荇之倒是比他淡定得多,一双墨瞳缓缓睁开,反倒瞧得秦澍心虚起来。
“当然不是……”眼见也问不出什么来,秦澍干脆顺着顾荇之给的台阶下了,“我来找你是说正事。” 秦澍顿了顿,眼见顾荇之一脸“你也有正事”的表情来了气,从袖子里摸出一封文书递给他道:“之前你让我查的范萱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