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芒一扎进蒙古包,就一头扑到了床上,把脸死死埋进枕头。
陆藏之紧随其后,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陈芒……”
“滚!”
“……”
陆藏之感到好笑:“你……脸……”
陈芒:“闭嘴!”
陆藏之:“红……了……?”
陈芒当场暴起,一把拽过人领子就给摁床上了,抄起枕头好一通暴抽,那揍得是砰砰响:“红!你再说!你他妈脸没红!你没红!你牛逼!你他妈的!”
陆藏之当然不会还手,只能曲起手臂挡住脸,笑得快死了,于是换来了更猛烈的暴风雨。为什么啊!怎么会这样啊!怎么有人的害羞这么暴力啊!
“你轻一点,枕头再坏了!”
“妈的!坏了我赔!”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这个时候,门突然又被敲响。
“小伙子们还折腾呐~突发情况,还有十分钟停水了,你们要是洗澡的话,抓紧一起过来吧!”
两人瞬间恢复正型,从行李箱里翻出浴巾和衣物紧赶慢赶跑到小别墅。
“两个男孩子,快快快,别太讲究一块儿洗了吧。”
张老太太催了一路,他们也争分夺秒进了盥洗室,不知道是脑子缺根弦还是太匆忙,陆藏之衣服脱了一半才猛地想起什么,看向陈芒。
陈芒背对着他,刚往上一扒脱掉上衣,露出少年的背。
他们住在一起,也并非没有坦诚相见过,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一……一起洗澡?!
想到水淋下来的样子,陆藏之方寸大乱,上次他没穿衣服都可以心思澄明地抱紧陈芒,这一次给他一百个持重他也做不到啊。
“那个,陈芒,我……”
我们小陆主席还从来没磕巴成这样。
陈芒后知后觉回过头,就见他手忙脚乱地拿衣服:“我……我先不洗了,今天没出汗,我不洗了,你洗吧。”
说完,把门撞上溜了。
灯光充分,陈芒清晰地看到他泛红的脸,于是自己脸上也有点烧。
不可思议的一天。
可能心绪不宁,陆藏之比陈芒醒得早一点。他侧躺着,视线越过床头柜,落在熟睡的人脸上。
好乖的小孩。
好乖的小孩。
我的小孩好乖。
好乖的小孩。
陈芒一睁眼,就对上两道炽热目光。
“……”他一掀被子蒙住脑袋,闷声道:“叔叔约的几点的车?”
“他说是下午一点。”陆藏之笑笑,“起床以后,咱俩吃点东西就去骑马。”
“哦……那我先背单词,不然该没时间了。”
“嗯,好。歇一会儿起床吧,我去饭厅拿两个肉夹馍回来。”
……
两匹黑马。
陈芒和陆藏之跟着一位大叔练了一会儿,很快学会了怎么骑。
骑马不难,只要你能抓紧不掉下来,以及肋骨能扛住不熟练所带来的剧烈颠簸,那就算学会了。
“行吗小伙子?真的会了?别摔着了!”
“没问题。”陆藏之说。
这样,大叔才终于松开了牵引绳。
茫茫草原,薄云铺上淡蓝色的天空,长空之下,耳边风声呼啸。马蹄飒踏,骏马奔腾。
陈芒两腿一夹马腹,狠力拽着缰绳彻底纵马狂奔起来,他喜欢撞进风里的感觉,被风裹着,喜欢这样发疯或者说撒野。剧烈的动荡,紧张的冲刺,但凡脱手,就会一头栽下滚出好几米不知道摔成什么吊样,这样想着,心脏也跟着提起来,更加刺激。
这黑马漂亮极了,比陆藏之那匹多一道星斑,肌肉虬结,在规律的紧绷与松弛中充满张力,毛色发亮。陆藏之骑着马就傍在他身侧落后两步,担心他落马,或者发生什么其他意外。
“陆藏之!”
风里传来呼唤。
马蹄踏飞尘土,陆藏之喊道:“什么事!”
“你快一点——到我旁边来!”
陈芒偏头看了他一眼,两人在疾驰中对视。
时间冻结了一瞬。
这场景有些熟悉,像回忆,像预言。
下一秒,陆藏之笑了,一夹马肚子:“驾!”
荒草尽头,两匹黑马肆无忌惮地奔向广阔天地之间。
“怎么会?”
行李箱已经打包好,背包也拎上了,两人裹着那身灰白色冲锋衣站在太阳底下,陆藏之正在跟他爸打电话:“不是前天就约好了下午一点的车吗?”
电话里,陆致远耐心解释:“下午一点是拟定的,还没约呢,只约了去的车。我昨天三台手术,确实忘了给你们约今天回来的车。这样吧,你跟弟弟再住一晚上,我现在给你们约明天上午的车。”
“好吧,明天上午几点?”
“待会儿再定,我约好司机告诉你们。”
“行。”
挂了电话,陈芒看他表情不似平常,问:“怎么样?”
“明天上午走。”陆藏之好像在思考什么,“感觉哪儿不正常……”
陈芒并没有旁听别人打电话的癖好,所以并不知道陆叔叔说了什么,只道:“先回去吧,张奶奶正好留我们吃晚饭。”
夜里,大蒙古包。
要凭借门口泛黄的光源才能找到路,一进去,长桌上又是一整只烤全羊!金黄油亮,酥香扑鼻,大盘大盘的硬菜挤满桌子,烤肉,青菜,羊汤,还有酒,花瓷酒杯摆满桌沿。
周围坐了一圈热情的大胡子壮汉,也有漂亮姐姐,头发乌黑,亲切地招呼他们:“快来快来!”
两人并排落座,身后张老太太才把门一关:“这回人齐喽!开吃吧!”
一个大叔立马夹了几大块烤羊腿,伸着手递给他俩:“来!羊腿!吃了长力气。”
陆藏之接过,熟练地笑起来:“谢谢叔叔!今天还这么丰盛啊?”
“那当然,给你们送行嘛!”
另一个跟着说:“就是沾个光吃顿好的!”
“对对,你俩多吃点儿,那羊肉肠里填了好多馅儿呢!那包子昨天没吃上吧,尝尝包子!”
……
七上八下地招待过后,几个男人热火朝天聊起天来。陆藏之得以抽出空,关照一下发呆的陈芒,给他夹了块烤羊肉:“在想什么?”
陈芒很认真地思考着,说:“suspect什么意思来着?database的下一个单词,死活没记住。”
“databese数据库嫌疑人受害者天文学家。”陆藏之干脆把最后一组词都背给了他。
“哦,对。谢谢。”
这么一来,陈芒才终于肯塌下心来吃了口肉,油光金黄,焦香四溢。
这时候,忽然有大叔叫他们:“小孩儿!”
两人看过去,就见他笑着问:“你俩多大啦?”
这种场合里,青春期的男生最不喜欢被看扁成小男孩,陆藏之当场谎报:“十八。”
“呦!太好了。”大叔高兴地指指桌子中间那壶酒:“给他俩倒上,咱们干一个!”
“好,干一个!”马上有人附和。
都高高兴兴的,而且喝杯酒而已,有什么好推辞的,陆藏之就应下了,陈芒也没有意见。
透明澄澈的酒液倒入杯中,全桌举杯欢庆,起身祝福!
“干杯!”
“干杯!!”
“祝咱们两个小年轻,学业有成!”
“学业有成!一马当先!”
“谢谢,谢谢。”陈芒盯着手中的酒杯,面对投过来的火热视线无所适从。
陆藏之笑着举杯:“谢谢!祝大家身体健□□意红火!”
“好!”
“好!!”
“身体健□□意红火。”陈芒见大家开始喝,终于结束了碰杯流程,自己也一饮而尽。
明明嗅起来清香的奶酒,入喉却辛辣呛人,从舌尖到胃里都烧得发麻。
他以前没喝过酒,一方面深谙未成年禁止饮酒这个规定,另一方面,他可不想自己像陈骏那样把钱花在嗜酒上。不过他对喝酒本身并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的某位女性朋友就经常喝多了乱发朋友圈。
交谈声此起彼伏。
“你能喝酒么?”陆藏之凑到他身侧,低声说:“我记得你没有酒精过敏。”
陈芒点点头。
“那就好。”陆藏之又给他夹了块肉,“多吃一点,不然伤胃。”
陈芒又点点头,说:“你会喝酒?”
“唔,不会。”陆藏之坦率地承认,“但是出来玩就要开心嘛。都到草原了,尝尝蒙古酒也好。”
陈芒并不擅长跟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于是自顾自默默进食,不时盯着陆藏之的侧脸,看他言笑晏晏。一派热闹气氛。
“无所谓!反正钱到手啦,计较那个干嘛!”
“哈哈!也对,来,哥,咱俩再干一个!”
“来来来一起一起!”
“俩小年轻儿,十八啦该练练酒量啦,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