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泽把茶杯拿过来,喝了一口大红袍,“好喝。”
然后用法语问道:“我们开始?”
梁姿说“好”。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都把一只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
姿态悠闲,态度却端正。清泽扮演听众的角色,他用法语提出一个问题,梁姿翻译成中文,再用法语回答这个问题。
一来一回,聊了一个多小时。
清泽说道:“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这本书的中文名是‘无尽’,法语翻译成了‘三天十二夜’?”
梁姿翻译完,回答说:“我问过这本诗集的译者,她告诉我说,作家一开始想的书名就是‘三天十二夜’,指的是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做/爱,一共做了三个白天和十二个晚上。但是编辑说这个名字不够诗意,所以她就把书名起成了‘无尽’,意思是无尽的爱。”
梁姿说完,拍了拍手,说起了中文:“可以了,这位读者,今天就到这吧。”
她伸了个懒腰。
清泽也切换成了中文模式,“我更喜欢‘三天十二夜’。”
梁姿笑了一声,“因为带着数字吗?”
清泽闻言,把梁姿拖到了自己腿上,梁姿干脆环上了他的脖子,两个人在沙发里团成一团,进入了小学生式的打闹环节:
“你要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呀?”
“啧,梁姿,你往哪儿拍呢?”
“你不认识胳膊呀?”
“那是胳膊吗?”
玩笑了一会儿,清泽把梁姿抱在怀里,正色道:“我要说明一下,我们这个学科虽然叫数学,但证明里没什么数字。”
梁姿回想了一下她瞥过几眼的论文,“嗯,好像都是字母,还有一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符号。”
“我可以给梁老师讲讲。”
梁姿还真开始问了,“一条竖线是什么意思?”
清泽回答道:“如果是单纯一条垂直的竖线,那就是对于映射的限制。如果是字母i的大写,那就是Ideal,理想。”
“字母右上角的星号呢?”
“有很多意思,可以指向量空间的对偶空间,也可以指复数共轭,还有adjoint,伴随算子。”
“那你为什么更喜欢法语的书名?”
“因为它让我想起我们。”
梁姿抵住清泽的额头,“我也是。”
清泽微微偏过脑袋,在一个似是而非的煎熬下午,终于,吻上了梁姿。
——
周二晚上,梁姿去了三区的凤凰书店,旁听这位青年作家的第一场讲座。
她坐在台下,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一边听一边记。
台上的那位中国男翻译每说一次法语,梁姿就要在心里感叹一遍,他翻得也太好了。
这位翻译是诗集的第二译者,在他说中文之前,梁姿以为他是个法籍华裔,因为法语听不出一点口音。
也是因为他明天没空,所以教授才找了她帮忙翻译第二场。
讲座两个小时结束,几位读者依然在跟作者交流,梁姿在一旁等着,低头给清泽回了个微信:【还在书店,讲座刚结束,我还要和她聊一下】
清泽回道:【好,我现在去接你】
读者渐渐离开,书店里只剩下梁姿和这位作家,还有男翻译和联系梁姿的老师。
翻译鼓励她:“没关系,不要紧张,你也看到了,读者们还是很友好的,加油。”
“谢谢,”梁姿说道,“你今天的翻译太棒了,你是专职的翻译吗?”
“我在巴黎做自由职业,算半个翻译吧。我叫孙一杭,你呢?”
“我叫梁姿。”
清泽走进书店的时候,就看见梁姿站在书架前,手里拎着包和她的米色大衣,跟一个中国男人相谈甚欢。
他抬头挺胸,走到了梁姿身边。
梁姿给他介绍道:“这是今天的翻译,叫孙一杭,翻得超级好,而且还是我的学长。”
又指了指紧挨着自己的男人,“这是我男朋友,叫清泽,在巴黎上班。”
听见这句介绍,清泽那张疏离又和气的脸突然笑得阳光灿烂,他微微颔首,“学长好。”
孙一杭:“太客气了,叫我老孙就行。”
梁姿和清泽笑出了声。
回到梁姿的家里,梁姿坐在客厅的书桌前复盘今天的讲座,准备明天下午的翻译。
地方实在太小,清泽转悠不开,他在书桌前站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本子,上面写着“消气指南”。
“黎黎,”他往桌子上指了指,“这是什么东西?”
谁知道梁姿一巴掌把本子盖住,“不能给你看。”
为什么不能给他看呢?
“梁姿,”清泽语气骤变,“你不会是骂我骂了一整本吧?”
梁姿没回答,对他说道:“你去卧室,我要一个人待着。”
清泽向来不打扰梁姿干正事,他听从指令,乖乖躺在卧室里看书。
睡前,两个人抱在一起。
梁姿瓮声瓮气地说:“今天不做,没心情。”
清泽看她一眼,“我是那种人吗?明天我们梁翻译要动脑子,今天当然得好好休息。”
梁姿想反驳他,你不是那种人吗?
转念一想,清泽确实不是那种人。
她点点头,“地址我发给你了,下午三点开始,七大可以随便进,Loch量力而行。”
“我下午有个会,争取三点半到。”
“好。”
“别紧张,梁翻译一定可以做好,就算玩砸了,也不耽误梁博士的学术生涯。”
“好像真的不紧张。”
清泽看着梁姿,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一句:“宝贝,你不会真的骂了我一整本吧?我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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