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传出轻微的呼吸声,但没有人说话。我暗骂了声有病,正要挂掉,那边的人淡淡开口:“祁翎。”
——语气平静,声音冷淡,比以往多了些低沉和沙哑。
宋禹川。
难为我病成这样,还听得出他的声音。
“下楼。”宋禹川发号施令,“我等你。”
“宋禹川,你有……”话说一半,电话里只剩嘟嘟嘟的忙音。
我恨自己语速不够快,没能让宋禹川在挂掉电话之前听见我骂他。爬起来拉开窗帘,楼下果然停着一辆黑漆漆的车,在寂静无人的街道孤独地亮着两盏车灯。
……真的有病。
我随手套了件白T恤和一条松松垮垮的深灰色家居裤,拎上钥匙下楼,心想宋禹川最好是有什么正经事。
外面比我想象中冷,出去的一瞬间,我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抬眼看过去,宋禹川已经从车里下来,修长挺拔的身影懒懒倚靠着车门,手里似乎把玩着什么物件,眼帘低垂,目光晦暗不明。
我走过去,看见一道薄薄的银光在他指尖闪烁,像一枚戒指。
听见我的声音宋禹川抬眼看过来,站直的同时顺手把戒指套回左手无名指,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过来。”
他这样很像在召唤一只小猫小狗,或者召唤扫地机器人。我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走近发现他目光幽深,脸色也有些不同,好像喝了酒。
再靠近一些,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葡萄酒香气。
沉默对峙片刻,宋禹川问:“怎么不说话?”
喝了酒的人逻辑好奇怪,他叫我下来,问我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我扯了扯嘴角,“宋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宋禹川幽幽地盯着我,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无一不在表示他的不悦。半晌,他问:“你这两天和林雾秋在一起做什么?”
他问这个那我可来劲了。
我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也没干什么,吃饭,聊天,露营,坐热气球……怎么说呢,嫂子比你有意思多了。”
说话时我一直看着宋禹川的眼睛,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变化。他盯着我,目光越来越深,直至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缓缓开口说:“既然知道是嫂子,就离他远一点。”
我没忍住一声轻笑,踮脚靠近宋禹川的脸,说:“我不。”
下一秒,宋禹川抓着我的衣领把我按在车门上,用行动告诉我大言不惭的下场。位置互换,他倾身逼近我,说:“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
“生气啦?”我不知死活地用食指勾了一下他的下巴,“你不会觉得我现在还需要听你的话吧?”
宋禹川似乎想到什么,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他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威慑力,我不躲不避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你管不着。”
夜风吹起我的T恤,像一面飞扬的白色旗帜。我睡了一天,身上捂出一身薄薄的汗,被风一吹冷得发抖,差点没忍住又打一个喷嚏。
宋禹川终于注意到我脸色难看,皱了皱眉问:“你又生病了?”
我不知道他这个“又”从何而来,没好气说:“放心,死不了。”
刚说完,我被冷风呛到,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条件反射地弯腰抓住宋禹川的手臂。
“你怎么了?”宋禹川扶了我一把,问。
他的声音依然是冷淡的,我甚至能想象到他皱着眉的样子。
我咳得止不住,从气管到肺撕裂一样的痛,眼前一阵一阵发昏。宋禹川一定是个灾星,明明我白天都已经快要没事了,他非要叫我下来吹冷风。
“祁翎?”灾星又叫我的名字。
“我……咳咳咳咳……”我摆摆手,艰难地说,“没事……”
宋禹川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见我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能也不太好意思再找我的茬,想了想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我披上,说:“我送你回去。”
我想说他省省吧,别来烦我就是帮我的忙,可惜我现在浑身酸软,咳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宋禹川力气大,一把把我搀起来,顿了顿,不悦地问:“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嗑药。”我故意说。
宋禹川愈发不悦:“别胡说八道。”
他把我送到家门口,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掏出钥匙开门,自顾自进去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抓了个抱枕抱在怀里,试图蜷成一团来抵挡胸腔里的疼痛。
宋禹川跟着进来,没礼貌地在我家环顾一周,问:“你就住这?”
——废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他今天不太正常,废话又多又婆妈。我知道我住的房子在他看来和茅房没什么差别,或许他还会觉得我是个蠢货,放着宋家的豪宅不住,一个人跑出来住小破屋。
我懒得理他,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无声地表示逐客。
宋禹川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终于看够了,临走前留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记得吃药”。等他离开我才想起来,他的外套还盖在我身上。
算了,他也不差这一件。
第7章
我病了好几天,以至于周末去找时教授的时候,不得不把自己裹成一只密不透风的粽子。
坐电车到咖啡厅,迎面碰见那个讨厌的老板,他上下打量我一眼,问:“躲债呢?”
我懒得理他,问:“时教授在吗?”
“在里面。”他说。说完不忘又警告我一句:“谈事情就谈事情,别动手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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