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宋禹川一起洗澡,身体连着几天使用过度,导致我放松下来后异常惫懒,泡在水里一动也不想动。宋禹川长手长腿,像一个人形靠垫把我圈在怀里,我枕着他的肩膀,渐渐泛起困意。
这好像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在浴缸里睡着,也是第一次早上睁眼看见身旁躺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男人。
不,第二次,上次还是宋禹川。
不同的是这次我没穿衣服,能够更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我动了动,宋禹川缓缓睁眼,按着我的后脑勺揉了揉,问:“不睡了么?”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半睡半醒的慵懒,我想他应该是这样抱着我睡了一夜,和上次一样,无论醉着还是清醒着,这一点倒是从来不变。
我不想起床,摇摇头说:“睡。”
“嗯,”宋禹川亲吻我的额头,“睡吧。”
这样的他令我感到陌生,但一想是我自己招来的,我又很快释怀。
我不觉得招惹宋禹川有什么错。拥有一件东西最好的时候就是对它心动的那一刻,过了那一刻,以后总会慢慢变得不喜欢。
所以要趁热情消退之前,抓住所有想要的。
第30章
林雾秋好像知道我和宋禹川之间发生了什么,因为他早上没有来叫我起床吃药。
家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很奇怪,三个人彼此心照不宣,只字不提。还好林雾秋白天有课,宋禹川也要去公司,不需要一直待在一个屋檐下,等他们离开,我开始着手准备昨晚忽然冒出的想法。
我给自己在国外的朋友打电话,拜托他们帮忙打包我所有实物作品寄回来,不管是泥塑、陶瓷还是其他乱七八糟的装置。然后我联系时教授,问他在国内有没有美术馆租借,时教授问我做什么,我讲了自己的打算,他想了想,说A大附近有一个。
“租金就不用了,你想用多久都可以。”时教授说。
我开玩笑问:“你对我这么好……家里那两位不会找我麻烦吧?”
时教授无奈笑笑:“那天不好意思,南屿他平时不这样。”
我也笑着说:“我懂。”——毕竟我自己回去也被占有欲失控的林雾秋教训了。
之后半个月,我每天早出晚归泡在美术馆,带着工人布置场馆、做新的展台,还好这间美术馆是我想要的样子,宽敞明亮,大面的玻璃和白墙,省去了刷墙的麻烦。搞完硬装,我又背着宋禹川和林雾秋偷偷联系一些艺术组织发布线上预告,借了时教授名气的光,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忙碌的同时,冬天来了。
东西运到那一天,城市下了第一场雪。
一早起来玻璃上结着一层薄薄的霜,推开窗户看出去,冷空气卷着粗盐般的雪花扑面而来,让人一秒从温暖的被窝到达凛冽的冬日。
拿起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来自林雾秋的消息:“下雪了,晚上回家吃火锅。”
我回了句“好”,起床穿好衣服出发去机场。
不整理不知道,这些年我竟然做了这么多东西,整整十个密封的大木头箱子,被我的中东富二代同学用家里的私人飞机送来。
看着搬运工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搬上卡车,想到再过不久它们都将变成碎片,我心里浮上一层淡淡的怅然,有一种即将要和过去某一段时光道别的错觉。
回到美术馆,工人们离开之后,一千多平米的空旷展厅只剩我一个人,还有身旁的十个箱子。
我开始做最后的布置工作,戴上手套和头巾,换上工装裤,把自己的作品一件一件从箱子里拿出来,搬到它们各自的位置。
然后毁坏。
陶瓷和玻璃被我摔成碎片,画布被我撕开,金属和木头被我用斧子凿断,所有一切都变成不可挽回的废品,连同整个美术馆都仿若废墟。
现在我在世界上仅存的完整的作品,都在宋禹川手上。
我用一下午时间将我创造出的一切亲手毁灭,每一声叮叮当当或哗啦啦的声响,都如同一只无形的手从我身体里抽走一部分血肉,我变得越来越轻,轻得像是四年前从宋家离开的那一天。
那天我留给宋禹川一个背影,现在我回来,依然茕茕孑立。
完成这一切后,我坐在反光的大理石地面上,抬手摸到自己一脸泪水。
我以为我会痛快,或是轻松,或是根本无所谓,但我竟然在流泪。
我控制不住泪水涌出,明明不觉得难过和可惜,更称不上痛苦,眼泪却像盛夏的暴雨,汹涌地漫湿我的脸颊和前襟。
如果不是林雾秋打电话给我,我想我会一直流着泪坐到自己枯竭。
“喂?”我接起电话,恍然发现整座美术馆已经被夜幕笼罩。
不知道林雾秋是怎么从一个字音听出我的情绪,犹豫了一下,问:“你怎么了?听起来不太好。”
“我……”我揉揉鼻子,尽可能轻松地说,“我有点鼻塞,没关系。”
“要我去接你吗?”林雾秋问。
“不用了,我叫了车,马上到。”
电话那边想了想,说:“好。那让司机路上小心。”
我乖乖答应:“嗯。”
今天下雪,天黑得格外早。回去路上,我坐在出租车里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因为哭了太久,到家时眼睛和鼻子还是红的。
这段时间忙着布展,我一直住在自己家,只有上周末过来吃了一顿饭,宋禹川板着脸问我在忙什么,我回答说赚钱养家,一句话堵得他哑口无言。
今天他也很早回来,我进门时正在餐厅帮忙端菜。沸腾的火锅热气缭绕,宋禹川衬衫挽到小臂,从林雾秋手里接过一篮蔬菜,看见我回来,目光一顿,问:“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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