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夏赶紧收回目光，赶紧像后撤了一步，低下头也不敢再去看周嘉誉，随手扯出一本书，“给你讲这个。”

　　周嘉誉低头扫了一眼那本书，挑了挑嘴角，又往前上了一步，把一只手搭在了丛夏旁边的椅子上，笑得有些戏谑。

　　“丛老师，书你都拿反了。”

　　丛夏从没有见过周嘉誉这副样子，灰白色的家居服套在身上，显得整个人软塌塌的，却一点都邋遢没精神，反倒是有种慵懒的闲时感，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潮乎乎的，凑得进，可以闻得到沐浴露的香气，眸子低垂着，目光飘忽像是有些醉了酒。

　　“不......不小心。”丛夏一把推开了周嘉誉，把手里的书塞进了他怀里，“我去上个洗手间。”

　　直到跑进了洗手间，丛夏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她自诩也是个“处变不惊”的人，但周嘉誉挑起她敏感的神经，似乎只需要那么一个眼神，她就心慌意乱，甚至手足无措。

　　洗手间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估计是在洗脸。

　　周嘉誉心情大好，重新坐回餐桌边上，倒了整整一大碗脊骨汤然后一饮而尽ʝƨɢℓℓ。

　　等到丛夏洗过脸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将桌子收拾干净，把教辅资料摆好了。

　　期末考试在即，周嘉誉不想影响丛夏复习的情绪，刚刚是她先挑起话题的，他一时没忍住，就逗逗她。

　　“学习吧，我好多不会的。”

　　丛夏做过去坐在他对面，展开书，然后强迫自己快速投入到学习的状态中。

　　脑子虽然运转起来了，但心里还是犯嘀咕。

　　这家伙是学过川剧变脸嘛，前一秒还是那副鬼样子，后一秒又一丝不苟把单词读得通顺。

　　“走吧，送你回去，不早了。”

　　大概说了有一个小时，周嘉誉提出结束，送她到门口换鞋的时候，他看见了厚重的衣服下面伸出来的手带着醒目的红绳。

　　是他送的那根。

　　周嘉誉笑了笑，站在一边看着丛夏完成穿鞋穿外套的一系列动作，没有丝毫不耐烦。

　　“上楼吧，每天我就回去上学了。”

　　丛夏无声地点点头，抬眼又偷偷看了看他，很快又收回目光，生怕漏了怯，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喊了一声。

　　“猪脊骨汤记得都喝掉。”

　　寒风里，脊骨汤三个字说得很大声，周嘉誉站在风里听得格外真切。

　　周嘉誉康复之后很快就回到了学校，因为这次意外，学校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所有的窗帘滑轨都检查了一遍。

　　“校长终于舍得花这个钱了！”周嘉誉看着头顶崭新的的窗帘和滑轨笑嘻嘻地说了一句：“这下也没白挨。”

　　“大伤”初愈的，就连蒋珍霞对他的态度都变得温和许多了，上课没有再为难他，甚至下课还给他送了不少吃的喝的。

　　塞了满嘴的蛋黄派，周嘉誉含糊不清，自我感觉良好得很，果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期末考试越来越近，大家忙碌着，很快也将这个意外慢慢淡忘了。

　　正式考试的前一天，丛夏早早地收拾好考试的文具躺到床上，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应该背诵的古诗文。

　　正要睡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

　　【明天好好考，还等着继续抱年级第一的大腿呢。】

　　周嘉誉的洗过澡，拿着手机发了一条。

　　【好好体检，还等着抱未来飞行员的大腿呢。】

　　第二轮体检的时间和期末考试就差了一天，所以考完试周嘉誉就得马不停蹄地冲去机场，估计到时候也赶不上见面了。

　　其实这些日子，周嘉誉还是做了很多准备的，毕竟招飞最后也是要考核体能的。选择想要从事这个行业，相关资料自然是少不了查找。也是越了解，他才发现自己越喜欢。

　　从前不觉得蓝天有多浪漫，如今想到能有机会驾驶飞机拥抱蓝天，浑身的热血都在沸腾。

　　【我好想做飞行员。】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丛夏有些诧异，想了三两秒，斟酌着打了一行字。

　　【那就祝你早日成为闪闪发光的飞行员，做这个世界上最酷的人。】

　　很朴实，很认真的祝福，没有花里胡哨的语言，没有复杂的句式，只是简单纯粹地希望。

　　你的愿望，可以被实现。

　　丛夏悄悄地想了想，如果有一天周嘉誉真的闪闪发光，走在人声鼎沸，鲜花铺满的路上，她应该会由衷开心。

　　合上手机，周嘉誉闭上眼，眼前闪过过往在机场看到得种种飞行画面。

　　空旷的候机楼，窗明几净，阳光落进来，美好得不像话。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临川又下了雪，丛夏直到周嘉誉是晚上七点的飞机，估计四点半就会终止考试赶去机场。

　　最后一门考试是英语，丛夏飞快地答完，按照以往的习惯，她该仔细检查了。但今天不同，她早就打算好不检查，所以做的时候格外认真仔细。

　　“老师，我答好了，我要交卷。”丛夏走到讲台前放下卷子，小声地说了一句。

　　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刚刚好。

　　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甚至在路上还不小心摔了一跤，顾不得膝盖的疼，她坚持跑到了小区门口。

　　她知道的，周嘉誉要出发了。

　　果然，不到两分钟，熟悉的身影在微暗的暮色里出现，看见她的那一刻，满脸写着差异。

　　“你怎么没去考试？”

　　“提前交卷了。”丛夏老老实实地回答，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一个小盒子，朝着周嘉誉温柔地笑着，“加油！”

　　盒子里装着一把话梅糖。

　　周嘉誉记得丛夏提过一次，她最喜欢话梅糖，那是小时候考试或者生病遇到任何困难和挑战，爸爸都会买给她鼓励她的糖果。

　　而今，丛夏也想送给他，这一盒子话梅糖。

　　不，准确来说，这是一盒好运，一盒努力，一盒万事胜意。

　　周嘉誉看着盒子里包裹着好看糖纸的话梅糖，看着脸颊发红的丛夏，一时间好多情绪涌上来。

　　暮色总是有千百种浪漫的方式，而最最让人欲罢不能的一种是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只是看霞光搅乱天空，像是打翻了的油画调色盘，千丝万缕，在天空的尽头缠绵不休。

　　“丛夏，谢谢你。”

　　周嘉誉没有什么表情，垂着眼睛接过话梅糖，剥了一颗放在嘴里，然后又剥了一颗递到丛夏的嘴边，用一种极为温柔和陈恳的眼光看着她。

　　没说话，丛夏长了长嘴，将糖含进了嘴里，整个口腔都是甜丝丝的味道。

　　雪下大了，糖还没有完全化在嘴里，高大的人影拖着行李上了出租车，留下了留恋和温热的眼神。

　　丛夏安安静静地站在雪地里，看着车子越来越远，直到糖果在口腔里消耗掉，留着一种除了甜蜜还有些略微酸涩的味道。

　　话梅糖的甜蜜太短了，在这样的青春里只够持续短短的五分钟。

　　但没关系，总有一天，少年会开着飞机，在蓝天上一展宏图。会把话梅糖磨碎放进他们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丛夏这样想，这样期待。

　　“周嘉誉，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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