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陶片哗啦啦的散落一地。
克莱斯特黑色的长发垂下,他半坐着,一手撑着浴盆,一手攥着最大的一片碎陶,脑中回忆特丽莎在拍卖场时那犹如舞蹈的武技。
是这里。
克莱斯特盯着醉汉的颈项。
以那样的弧度划过,他那滚烫的、罪恶的鲜血就会喷出。
光是想着那样的场面,就激起了他渴望鲜血与杀戮的天性,他似乎感受到浑身每一处血液都开始隐秘的沸腾、欢呼,渴望着亲手触及那些红色的液体。
克莱斯特勾起唇角,几乎无法继续伪装纯良。
一切的发生在瞬间。
陶罐碎裂的瞬间,他就再次扬起手臂向那人颈项划去——
与此同时,似有劲风拂面。
身体比大脑反应还快,克莱斯特瞬间收手,陶片坠下。克莱斯特噗通一声躺回水里。
醉汉还没看清什么人砸了自己后脑,便觉肚子一痛,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倒椅子,又重重撞在墙上。
过于大力的一击让醉汉脑袋一歪当即昏死过去。
红发的武者收回脚,半跪在地上扶起森珀,替他整理好帽子。
跑得满头细汗的胖老板将将赶回来,手里拿着菜刀站在门口尴尬的看着他们。
特丽莎环着森珀,脊背挡住老板的视线。
她一手轻拍着森珀的脊背安慰,一手指向昏过去的醉汉,“都找他赔。”
“这当然。”老板点点头,收起菜刀。
胖老板一眼不曾窥探他们,走到醉汉的身边,拖着他的胳膊像拖尸体一样往外拽。
只是走到门口,胖老板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您还有事?”特丽莎回头问道。
老板沉默了片刻,问她:“客人,上次和您说我家亲戚要过来,不知道您旅馆找得怎么样了?”
说完,老板看着特丽莎的眼睛顿了一下,认真的补充道:“您知道的,就算我家亲戚不来,再来这样的暴徒,我也很可能是拦不住的。”
特丽莎点点头,棕红色的眸子里并无责备,“谢谢您。我们今天就会搬走。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胖老板松了口气,“祝您武运昌隆。”
破烂的木门半掉不掉的挂着,胖老板拖着醉汉出门,顺手解开围裙挂在门框上。
怀里的森珀轻轻颤抖。
特丽莎稍退开些,低头看他。
少年眼睛充血,神情冷漠。
他狂化了。
特丽莎环抱住森珀,再次拍了拍他的脊背,低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兽人在生命受到威胁或者需要战斗时会进入狂化状态,狂化后的兽人身体素质和战斗素养都会提升,为保证他们的战斗状态,狂化会导致他们的理智降低,痛觉感受不敏感,同时情绪感知有时也会被压制。
如果森珀是肉食性兽人,他说不定会主动找特丽莎打一架。好在森珀是植食性的兽人,脾气相对温和,就连狂化后也不像肉食性兽人那样狂暴。
这东西无解,只能等狂化状态慢慢消退。
森珀在特丽莎怀里挣了下,特丽莎顺着他的力道松开他。
森珀低着头,走到窗与浴盆的夹角里,蹲坐下去,把自己蜷成了一团。
狂化带来的影响还没消退,特丽莎没有上前。
她想了下,转头往浴盆里看去。
海妖沉在水里,右手按在胸口,似乎在发呆,察觉到她的视线,海妖立马转头看向她。
“你吓到了吗?”特丽莎轻声问他。
海妖躺在水底,轻轻摇头,墨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轻摆,像水底生长的藻荇。
“你受伤了吗?”
这次海妖迟疑了下,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
特丽莎的目光在他按在胸口的手掌上停留了一瞬,重新转回他脸上,看着他的眼睛道:“手给我看看好吗?”
海妖的手指在胸口紧了一下,随即才像做错了的孩子般,缓缓把手伸出水面。
他的手掌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留有一道细细的划痕。
海妖神色怯怯,不知道是在不安撒谎被抓还是对刚才的醉汉心有余悸。
特丽莎捧着他的手掌,用干净的细巾小心的擦去他掌心的血,给他擦上帮助伤口愈合的魔药。
做完这些,特丽莎偏头看了眼森珀,见他还把脸埋在膝盖里,不知道是对他还是对克莱斯特说:“等我一下。”
特丽莎扶起被踢翻的木桌,在破烂的门上比划了一下,抽出一柄窄剑,刷刷几下把木桌裁成合适的大小,勉强补好门上的破洞。
做完这些,特丽莎视线扫过屋子,把森珀洗好叠好的衣服装进储物戒指,一副收拾行李,真的打算离开了的模样。
海妖不知什么时候又从水里坐起来,他手撑在浴盆边,下巴支在手背上,安静的看着特丽莎整理行囊。
楼下很安静,屋里也是。
半晌,角落里传来森珀细细的声音,“对不起。”
少年的声音很是愧疚。
特丽莎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不起什么?”
她的声音没有责备,和往常一样,又轻又稳。
森珀的手指将裤子揪出褶印,半天答不上来。
特丽莎边把劈砍成几条的木条收集好边道:“美丽不是原罪。”
少年抬头,他眸中血色已消,眼神茫然,下意识的反问:“无能才是?”
他说出了海妖心头的答案。
如果足够强大,就不会有人能伤到他。
“不。你怎么会这么想?”特丽莎停了手里的动作,表情看起来困惑极了。
“美丽不是原罪。软弱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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