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胧胧一直不错。
姜凝说,难得乞巧节在家,今晚带霜儿和聘婷一起出去游花街。
许莲君便拉下眉眼:“你只知道带别人的孩子去,胧胧就不去逛花街吗?”
什么别人的孩子?聘婷明明是她亲生的。
姜凝明知道胡明娘不是个好东西,可许莲君一说,他就觉得膈应。
姜凝便有点不大高兴:“胧胧不是身子不好?夜里有凉气,偏偏天气又热,人又那样多,这种季节,她哪能出门呢?你放心,我知道你心疼胧胧,我给她带一盏最漂亮的花灯回来。回头,我去哄哄她。”
许莲君这才转怒为喜:“她身子不好,你该多疼疼她。”
可临出门前,姜如霜又闹脾气,死活不肯去了。——许多年以后,姜如霜已经长大了,大到已经做了孩子的娘,不再需要父亲陪同去看花灯了,姜凝偶尔提起来,才知道,是姜聘婷故意在她面前说,是她叫父亲陪她去看花灯的,她姜如霜只是个捎带。
父亲要陪的,是她姜聘婷。
姜如霜哭了小半夜。可这些,姜凝都不知道。
他陪自己最心爱的女儿,游逛的很开心。
姜如霜没去,躲在房间里哭,许莲君哪里能看得下去?叫管事去买了一盏兔子花灯,送到了她的床前。
姜凝心想,姜如霜已经有了,他就不必买了。于是,买了两盏花灯,一盏百鸟朝凰,一盏嫦娥奔月。姜聘婷选了百鸟朝凰,可快到家门口时,孩子一不小心,把花灯摔在地上,烧坏了。
姜聘婷实在哭的伤心,姜凝心疼坏了,便偷偷的把嫦娥奔月也给了她,还叮嘱她,千万不要告诉大姐姐和三妹妹。
他有三个女儿,却只送出了一盏灯。
姜凝站在原地,觉得年轻时候的自己,愚不可及。
果不其然,所谓的后悔、愧疚,只有年纪大了,才值得细细去品味。
年轻无知的时候,谁知道什么叫后悔?谁知道什么叫对错?
姜凝还是决意,去闫家看一看女儿。
闫老爷忙备了酒,老哥两对月小酌,很是自在。
老闫有了点醉意,拍了拍姜凝的肩膀:“老姜,你是来见女儿的吧?我去请媳妇过来。若是要见我儿子,他啊,陪孩子出去了,已经叫人去找了。”
姜凝连忙摆手:“别找!我们老哥儿两喝!给孩子们玩去,我和年轻人又没有什么话说。”
闫和秀纳了妾室,孩子还是记在自己女儿名下。这些事,他都派人上京,一五一十和姜凝交代了。
姜凝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二人都喝的有几分醉意,突然同时开口。
姜凝:“老弟,是我害了你!我这女儿太不像话了!可……可我也要为她打算啊!”
老闫:“老哥哥,我也对得起你了!还报了当年的恩情……”
老闫戛然而止,姜凝却突然愣住,浑身都冒出了一身冷汗。
“老闫,你说什么?什么报恩?”
姜凝这才恍惚想起,当年自己似乎的确帮过闫老爷一回。难道……他娶自己那不像话的女儿,就是为了报恩?
姜凝愧疚的无以复加:“老闫,那不过一件小事,我都不记得了……”
“你是施恩的人,自然能施恩不望报。我却是承受了这份大恩的人,怎么能不日夜记挂在心呢!”闫老爷道:“何况,这不是我的意思,是和秀自己做的主。这么多年,我们一家都感念你的恩情。你放心,孩子在我们家,断然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可是……”
也只有吃饱穿暖,而已了。
毕竟,谁家都要过日子不是?
上一次,他一时心软,把人放出来,她摔碎了瓷碗,险些划破了孙儿的脸。
闫老爷也是没有法子了。
姜凝提出把姜聘婷接走,闫老爷拒绝了:“你狠不下心,如何照顾她?”
闫老爷的话,姜凝听明白了。
这孩子,是只要有一丁点的机会,就要出来兴风作浪。到那时候,害了别人,也会害了她自己。
姜凝没有去见姜聘婷,离去的时候,垂丧的拍了拍闫和秀的肩膀:“和秀,我不如你,不如你啊!”
姜凝踏上回京的路途,一路顺利。家似乎近在眼前,可又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他一生所愿,是与心爱之人白首偕老,共度寥寥一生。若能有二三儿女,承欢膝下,也就不算白过了这一生。
哪知道,他的贪心,把一切都搞砸了。
三位妻子他负了许莲君,枉费她一世情深,无以为报。
肖寒水因他而死,全是他一世都背负不起的罪孽。
胡明娘呢,他自以为是幼年深情,最爱她,明知她是个一嘴毒牙的毒妇,却仍然念念不忘——她也因为他,果然成了杀人凶手。
诸多子女,因他宠爱胡氏,长女姜如霜对他并不敬重。
姜聘婷和姜昕,他不敢认,一味宠溺,却教不好。
还有胧胧……她本该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却因他的不公和隐瞒,生出了无尽的机心。
全是他的错。
所以,人这一生,若是行差踏错,那连最简单的愿望都实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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