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荀墨其实心里非常的惶恐。

    她非常害怕自己下一秒就听到程图南冰冷的、没有温度的问话。

    ——“蛋糕怎么在你这？”

    ——“你没给她？”

    ——“你偷偷给藏起来了？”

    诸如此类的字眼, 她一概都不想听到。

    她害怕啊。

    即使她知道程图南应该不会对她做什么, 因为她仿佛已经不是第一次触及他逆鳞, 可他还是对她好得过分。

    可她依旧怕得要命。

    她是从打心底地感到恐惧。

    她怕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会因此生出什么些微的嫌隙与裂痕。

    荀墨的手指死死地扣住桌角。

    说点什么啊。

    快说点什么, 和程图南解释，你不是故意吃掉他给江子依准备的蛋糕的, 不是故意糟蹋他给江子依的心意的。

    快去挽救点什么啊。

    时间的流速仿佛在那一刻变得相当缓慢。

    荀墨张了张嘴, 只觉得嘴唇异常的干, 连带着嗓子也变涩了, 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啊。

    完了。

    她垂下睫毛, 在心里已经做好了程图南冲她发火的准备。

    直到过了很久，久得像是捱过了沧海桑田万物又复苏的时间变迁，程图南才动了。

    他没什么表情地绕过地上摔成一滩的蛋糕碎块, 把手里的塑料袋往桌上一放：“我给你带了面包回来, 吃吧。”

    “地上我去收拾。”

    荀墨不敢置信地侧头看他，却只能望见他去拿拖把的一个背影。

    她吸了吸鼻子，动作慢吞吞地打开了那个塑料袋, 往外一个一个拿出东西来。

    一个豆沙面包，一个蜂蜜面包，一个北海道面包，一个菠萝面包。

    ……大佬这是琢磨不准她的口味, 干脆把面包店里所有的甜面包都买下来了吗？

    荀墨又倒了倒袋子，还有一包干脆面，一包夹心饼干和两盒维他奶。

    最后还有一小包糖。

    荀墨倒空了袋子, 把所有的食物都堆在桌上，对着满桌的食物发着呆。

    程图南走的时候，听到了和她和白故的对话，也一定发现了她当时在说谎。

    他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还是决定先去给她买吃的。

    荀墨盯着那些食物，觉得眼眶比刚刚更酸了。

    可能是最近堆积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程图南这些像是超出了同桌、助攻或是普通朋友的温柔关心，让她感到有点不知所措的茫然。

    荀墨眨眨眼，有眼泪顺着眼眶自然而然地滑下来。

    像是心里有一小块埋着负面情绪的地方忽然冒出了氤氲热气，盘绕在她的心尖，拼命想要找一个地方释放，最后在程图南的这一句话下，终于化成了一滴泪溢出。

    程图南仿佛是她唯一一个，可以在他面前坦然释放情绪的人。

    程图南放完拖把回来，洗干净了手，坐到自己位置上，看着放着完完整整的四个面包，动手随便拆了一个递给她：“快吃吧，一会儿该有人回来了。”

    荀墨没接，程图南才侧头去看她的表情，一眼就看到了眼角处的湿润。

    他的喉咙紧了一下，下意识问：“怎么哭了？”

    没有任何一句指责，也没有任何一句怀疑，甚至连出于好奇的疑问都没有。

    仿佛这些事情都像是没发生过一样，还没有他手里拿着的面包重要。

    荀墨鼻尖发红，嗓子干涩，连带着声音也有点发哑：“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吗？”

    程图南：“什么为什么？”

    荀墨：“为什么蛋糕在我这？”

    程图南怔了两秒，随后道：“因为我大概知道。”

    他的语气无悲无喜，听不出任何情绪，“江子依她不要，是不是？”

    荀墨犹豫着点点头，又连忙补充道：“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今天、今天吃过早饭了，所以才让给我的，你不要多想，她平时还是很喜欢吃蛋糕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替江子依说话，还是纯粹不希望程图南难过，话说的七零八落，逻辑也有些混乱，只一味地想挽救点什么。

    程图南看着她，忽然笑了一声：“所以你哭什么，这和你又没有关系。”

    是江子依自己不要，又不是她的错。

    他刚进门的时候，她表现得就像是个偷吃蛋糕的小老鼠，仓皇失措，惊恐不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程图南觉得现在什么江子依不江子依的也不重要，当务之急是让荀墨快点吃饭。

    他右手搭在椅背上，身体微微前倾，软下声，几乎是用哄她的口气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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