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两更合一，晚上还有）
别的不说, 宁嘉鱼甩鞭子的本事还是有两分的, 起码唬一唬人还是可以的。
青衣女子, 也就是言官赵廉之女赵疏兰, 本来就被她这横空出世的一鞭子吓得胆颤心慌, 乍然又听见她这一连串的质问, 心急之下一时竟是六神无主，想不出什么说辞来反驳她, 当下便下意识转头去看一旁的陆善恩, 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再不济也要从他嘴里问出来这个开口便给她扣一顶大帽子的贱人是谁！
可是眼见着先前面对她一通诛心之言还神色闲淡不甚在意的男人, 这时候面上居然委屈起来，她愣了愣，正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变脸，下一瞬却听见他开口：“皎皎, 你来了。”
宁嘉鱼看见他被人这般当街辱骂却仍然云淡风轻的样子，都快心疼死了, 骑着马来到他身边：“她欺负你了？”
赵疏兰闻言, 瞪大了眼睛，对方是权倾朝野的权宦, 她不过一个官家小姐, 用“欺负”这个词未免有些过分了吧？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就见陆善恩微微垂首，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看起来简直是坐实了身边人的问话。
“你们是什么关系？”她撩着帘子的手紧紧收拢, 手背上青筋毕现，可她仿佛不曾察觉一般，只咬牙切齿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没有得到应答，她又冷着声音问了一遍，“你有什么立场替他说话？”
宁嘉鱼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什么关系想必不用向你报备吧？我愿意替他说话，便替他说话了。倒是你，你是什么身份，口口声声称他卑贱，想来贵府是没有教过你尊卑之分？”
她声音微沉，语调仍然平稳，但是说出的话听在赵疏兰耳中却仿若平地惊雷在耳边炸开：“而今我便告诉你，你面前这个人是东厂督公，此乃位高，是为尊；能得圣上青眼，此乃贤德，是为尊；令出东厂，莫敢不从，此乃可服众，是为尊。”
“如此，你懂了吗？”
“如果你还不懂，那我说明白点，诚然出身是很重要，但这天下本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个人能走多高去多远，也从来不是出身可以决定的事。只能说有些人的路，注定会比一些人简单，但也仅仅如此罢了。而你也不过是运气好了点，得了父兄荫蔽，方能在这王都里有一席之地。”宁嘉鱼尾音微微扬起，面上含了淡淡的笑意，看起来竟有些不怒自威。
看着赵疏兰略有些失神的双眸，她心知自己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但还不够，她低头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话音陡转而下，直直道：“可也要怪你老子和兄长这些年没什么寸进，否则今日你也不会只能在这里像个泼妇一样骂街。遇事只能动动嘴皮子，多累啊，还是要动手才能过瘾一点，你说呢，赵家姑娘？”
说完，她又转过头，似娇似俏地问陆善恩：“我今日要是在这里将她打残了，赵家会不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呀？”
“有我在，怎么会。”陆善恩含笑答道。
宁嘉鱼面上没什么表情，赵疏兰也因此捏不准她究竟是开玩笑还是真这么想，最终还是深吸了口气，将帘子放下，大声呵斥车夫掉头回府。
宁嘉鱼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什么看热闹的人，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看来大多数人还是聪明的，知道不是什么瓜都能吃。她正这样想着，猝不及防听见身边的陆善恩开口问道：“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站出来？”
陆善恩很疑惑。
他本可以不用问，心安理得享受她的维护。但他生来就是要寻求答案的人，这一点他早就明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理由，也会揣摩身边人处事的目的。但唯独宁嘉鱼，他始终看不透。
若说她对他有所求，可是这么久了，除了要留在陆府，她后来再没有开过口。
没有目的的维护已经足够耐人寻味，更遑论她本身还在害怕。
他想不出来。
所以他问。
“害怕是人之常情，我也是人，怎么就不能害怕了？”宁嘉鱼反问道。
“你知道赵疏兰？”陆善恩想到她方才一语道破赵疏兰的父兄在朝中地位低下的事，又问。
宁嘉鱼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她叫赵疏兰？名字还挺好听。”
“你不知道？”
宁嘉鱼笑了下：“害！之前在后厨和王大娘唠嗑的时候就听她们说过王都里有个最自命清高的赵家姑娘，性子不大好，在府里打骂下人是常有的事，为人处世佷上不得台面，但是因为父兄俱有官职在身，所以在王都的贵女圈子里，也还有家世低些的小姑娘愿意捧着她的臭脚呢。”
“本来我见着她的时候还没有很确定，但是看见她马车上的府徽，又看她如此行事，心里就确定了八九分了，毕竟这姓赵的，敢当街做出此等行径的，想必除了那位赵大姑娘也找不出谁来了。”
“但我也不是随便揪着人就敢发难的，我想了一下，觉得这个赵姑娘的父兄官职应该不会很高，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没有世家子上门求亲，反而听说与他们家议亲的，要么是大家族的庶子，要么是寒门举子，这才站出来的，应该没有给你添麻烦吧？”宁嘉鱼小心翼翼地问。
陆善恩听她说完，一时也不知道是该震惊府上的厨娘消息居然这般灵通，还是该赞叹宁嘉鱼居然连陆府的厨娘都能笼络。
陆善恩还想再和她说会儿话，但是先前来找过他的士兵又来催了，他这才摸了摸宁嘉鱼的头顶：“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回去，中午记得好好吃饭。”
宁嘉鱼“昂”了一声，应答的话还没说出口，陆善恩就已经骑着马走了。
她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儿陆善恩的背影，正欲离开，就看见陆定驾着马车朝她的方向来，宁嘉鱼等了会儿，陆定便到了她面前。
“督主吩咐小的和姑娘一道回去。”陆定道。
宁嘉鱼点了点头：“那就一道啊。”说着，她扯了扯手里的缰绳。
陆定看着她的动作，眼神飘忽，最终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硬着头皮道：“督主吩咐，请宁姑娘上马车。”
“嗯？”这个要求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宁嘉鱼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陆定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好端端地又发什么疯，但是主子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照做，故而又说了一遍：“请宁姑娘上马车，这是主子的吩咐，还请姑娘体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至于这马，让黄杏牵着就是了。”
黄杏看着宁嘉鱼，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顿时抿唇一笑，上前道：“主子这是觉得姑娘容色姝艳，教旁人看去让他心里不舒坦了呢，您还是上马车吧，奴婢来牵马。”
宁嘉鱼就这么被稀里糊涂地推上了马车，等坐在车里的软垫上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打扮本来就是要给别人看的啊，陆善恩这算什么？她回头一定要和他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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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善恩被守城门的士兵请走，要见他的人，却不是守城的将官。
对这一点，无论是士兵还是陆善恩都是心知肚明，是以两人一路上并没什么话可说。最后士兵将他带到营帐时，得了声谢。
看着背影如青松孤直的陆善恩，小士兵头一回对这个传闻中神憎鬼恶的督公产生了点怀疑，或者说是对王都里一提起这位督公便是腥风血雨的传言产生了怀疑更为恰当。
对小士兵的心理活动陆善恩并不关心，从掀开帘帐的第一时间，他便收敛起身上的锐气，犹如利剑入鞘，暗藏锋芒。
“臣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他撩起衣袍，以额触地，口中恭敬道。
等他说完，许从祯方从主位上起身来到他面前，将他扶起来：“陆大人无需多礼。”
陆善恩眉眼疏淡：“殿下，礼不可废。”
“哈哈，也罢，本宫就知道，虽然在外人看来陆大人风评不佳，但是本宫却知道陆大人始终是极重礼法的一个人。今日冒昧请陆大人来，是想问问，本宫日前所言，您考虑的怎么样了？”许从祯负手背对他，看着面前的江山图，眼底的笑意不动声色地隐匿下去，面容平静地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但他的眼睛，却是死死盯着面前的上京，透出鹰隼猎食一般的冷厉暗光。
等了半晌，陆善恩仍然没有说话。偌大的营帐里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许从祯转过头，温和笑道：“陆大人难道是不愿？本宫知你虽然手段雷霆，但是在这等事上立场始终保持中庸。但是你当知道，那把椅子，只能有一个人坐上去。”
“世人皆道你陆善恩出身低贱，不过是靠着花言巧语才堪堪上位，但是本宫却知晓卿之才干。方才在城门被赵家的姑娘折辱一番，滋味不好受吧？”
“为什么你已经站在了这个位置，一个小吏之女还能对着你大放厥词？陆大人，你站的还不够高。你须得站在这天下的至高处，才能彻彻底底改头换面，届时，且看这天下，还有谁人再敢看轻你？”
“如今，只有我才能给陆大人这样一个机会，只是不知您还在犹豫什么？”
许从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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