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孟冬从前很爱惹她哭,略有一点点恶趣味。主要是这小混蛋不怎么爱哭,哭起来格外好看。
十音泪眼模糊瞪他一眼。
他唇微勾,带了些促狭气,慢慢凑得近了,想要吻那带雨梨花。
到头还是忍了。
梁孟冬这人有些完美主义。单独能在一起,不过三次,每次机会都不恰当。头回又烟又酒,今天也喝得不少,体验不会好。八年没亲,这下不知道要分开几天,让她记的全是酒味?
都是被她气的,早知不喝了。
泪水滂沱,只是无声。
这么多年,十音没有这样畅快落过泪,哪怕是家中出事的那个暴雨夜。
当着即将分别的这个人,她竟不想藏着,有解压发泄之意。
梁孟冬是给十音匆匆抹完泪才走的。
直到那身影重新融进苍白的灯光,望不见了,他指尖传递给她的灼痛感还在,痛得钻心。
少年时拼尽全力爱着的人,八年来梦里才能见到的人,刚才牵着她的手说要等她。她最后也没能说一句肯定的话。
她就是王八蛋。
**
吴狄发现十音状态还好,一扫之前颓丧,有些好奇:“休息得不错?”
十音没答,她一早就在翻金钊人口案的案卷,丢给吴狄:“你看看这个,书都不敢这么写。”
二十年前,金钊二十出头,经亲戚介绍,跑到勐海那里的茶厂上班,后因聚赌坐牢。出狱后老婆已被卖到T国,杳无音讯,那卖他老婆的朋友还给了他一笔出来后的安家费。
过了三年,那老婆带着个法律顾问回来找他,要求正式离婚。据说当年卖走后,兜兜转转,认识了T国的一位大人物,打算改嫁,才发现自己法律上还存在婚姻。
金钊离了婚,拿到前妻给的补偿款,与前妻倒也好言好散。并且两人一叙旧、一合计,发现前妻如今所在T国以及相邻两国的边境地区,不但买妻之风盛行,黑市以及相关场所对适龄女性的需求,更是十分旺盛。另外,M国北部深山以及沿海地区,甚至有购买童军的需求。那些地区武装冲突不断,人员消耗极大,包括儿童。
与此同时,前妻新婚丈夫T国的军方身份,正好能给予这门生意诸多便利。
两人找到一条绝妙生财之道,当起了合作伙伴。当初贩卖前妻的朋友能找到“货源”,前妻在T国混迹,掌握着丰富下游销货渠道,负责“销售”进货来的妇女儿童,并提供全面的交易保护,金钊负责每个环节间的调度衔接。
他们这个产业链历经数年,慢慢筑成,货源地从本省乡镇以及邻省,很快供不应求,需要金钊前往其他省份“进货”。
他利用自己出色的混迹社会的能力,打入各地乞丐组织中,收集情报,进货足迹迅速蔓延至沿海地区。
此案之所以败露,是因近年国内天眼密布,监控愈来愈严,金钊的这桩生意已经慢慢停滞了;且三年前T国政变,那位前妻的丈夫倒了台,当初产业链中分赃不均的问题也慢慢暴露出来。多名被拐妇女上月由两国警方联手解救回国,上周正式指认了金钊与其前妻,金钊多名同伙都已落网,一桩跨度十七年的拐卖人口大案,终于浮出水面。
金钊现在能在南照,正是因为此案也是省厅督办,处于等待移送起诉期间。人迟早要来南照,通过厉锋的关系,暂时给“借”来了。
前两天他俩都盯着制毒审,没仔细研究贩卖人口的案卷细节,这会儿吴狄一气读完,破口大骂:“一对狗男女!居然好意思自称合作伙伴?那么一张现成的网搭着,我就不信他们不利用做点别的,这种丧尽天良的人,光卖妇女儿童,他能够本?”
十音认同,但金钊不傻,两天来一言不发,比周炜强硬得多。按他的说法,他的罪全都已经供认不讳,只等公诉。
金钊涉毒,这是毋庸置疑的,关键在于他涉到什么程度,肯交代多少。虽受邹直指认,但邹直只是见他到过工厂,并无实据,可证明金钊本人亲手经手过违禁品生意。
依照现行刑法对拐卖妇女儿童罪的规定,虽有“情节严重可处以死刑”之说,实际执行中,哪怕是跨国案件,通常重不过十年监禁。但如果行为牵涉制毒,那就非同小可了。
开金钊的口,相当不易。
审讯进度驻足不前,十音读完案卷,重新来了劲头,盘问金钊:“我看到十五年前,你第一次前往沿海地区组织拐卖妇女儿童,到S市,是在几月份?”
金钊几天不肯说话,听十音问起这个,抬了抬眼皮,胖圆脸上浮起皱纹,却是笑了:“警官不是缉毒线的么,怎么问起这个案子了?我都已经认罪了,怎么了,想听故事?”
吴狄在监视器里也很不解。
“审问你,还用挑问题?”苗辉呵斥。
“四月份。”金钊的表情,倒像是在回忆那些美好的事情,“后来每年都是,烟花三月,下江南。”
十音心一紧,追着问:“说细节,从第一次往后说。”
笑笑,孟冬告诉过她,笑笑是四月走失的。
金钊皱眉头:“那怎么记得清楚?”
十音提了个地址,但金钊对S市地理并不熟悉,只觉得有印象。他答得冠冕堂皇,说他从不涉猎具体业务,他只是组织管理者。
十音只能问:“第一年,你从S市带走了几名儿童?”
金钊想了想:“五个。”过会儿又更正:“六个,对,肯定是六个。”
“不是说记不清楚,数量为什么能记得?”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没想到金钊这胖子,还文绉绉的,叹着气,说记得清是因为当时事业刚起步,租不起太好的车,用了辆送货小长安。后座本来装了五个小男孩,周六又送来一个,头虽然剃了,但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女孩。最后是塞了六个,运到一个村里,然后再分包运走的。
“为什么只有一个女孩?”
“两、三岁,”金钊说,“这个年纪人家只要买儿子,又不是十二、三。”
苗辉气愤得拍桌子,十音听不过耳,又在心里叹了声,笑笑走失的时候,已经五岁了。
她接着问:“女孩几岁?”
“怎么问那么细?这些问题前几天都没人问我……”金钊有点迷惑,问,“警官,有烟么?”
十音对摄像头比了个手势。
吴狄很不理解,怎么有求必应的,问了半天,还离案情十万八千里呢。
不过他很快想起,从前也有两次,恰巧审到涉毒的人贩子,十音也问那么细致。也许女性对这种人有一种天然的憎恨吧。
吴狄通常无条件配合十音,很快照做。
金钊戒毒所没住几天,就被带到金溪市局,等于一直处于强戒状态。这会儿有烟就不错了,他火急火燎几口抽完,又要了一根。
这才重新开了口,说当初很抱怨,货不对版,女孩比较大了,得有五岁。
五岁!
作者有话要说: 冬哥:心里只有我
大纲菌:自信真好
全本小说尽在乐读小说网!乐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