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桥刚转过身,他就迫不及待地发动了车子。
这时,余师傅看见迎面过来的出租车上走下来一个非常眼熟的女孩子。他稍微回忆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来,这个女孩子,曾被关桥不止一次地跟踪过。
一〇
姗姗穿着一条黑色的中袖连衣裙,表面一层勾勒着繁复的蕾丝花纹,它们从衣服的领口处宛如鱼鳞般一圈圈地荡漾开来。这样的打扮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尾垂死挣扎的鱼。
她的眼睛,让我想起《萤火虫之墓》里面的萤火。命运制造的困苦就像举着雪亮镰刀的死神,狰狞地笑着走过来试图替你修一下眉毛,或者刮刮胡子。等到火光终于逐渐微弱下来之后,那被烧毁的房屋、土地都呈现出一种近似灰烬的颜色。
——那就是我在姗姗眼睛里看见的东西。
干燥的,快要裂开的,无法抑制的悲痛。
然而,她的嘴角却是笑着的。
她说,西盈,你能来我特别开心。
在她示意下,宴会厅里左右两面的窗帘“噌”地一下被放了下来。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宴会厅一下子就安静得像个墓室。
姗姗踩着她的鱼嘴高跟鞋,拿起话筒,说:“首先非常感谢各位亲朋好友、老同学们、街坊邻居的到来。谢谢你们来参加晓晓,就是我儿子的周岁生日宴。也许今天,是我们彼此最后一次相聚在一起。”
她稍微顿了顿,握着话筒的手指更加用力了一些。她抬起头,继续说道:“所以,不管待会我说了什么,请你们都不要打断我。”
接下来,她喋喋不休地述说着自己这二十多年做过的各种不太磊落的事情。从她借过前男友钱的直到分手也没还,到她谎报了给婆婆生日礼物的价格,以及小时候偷窃的饼干。
诸如此类,人性里最平凡无奇的自私和卑劣,她像梳理自己的头发丝一样悉数拎出来。一桩桩、一件件,听得宾客们都忍不住打起了呵欠。
最后她说,她还有一个很对不起的朋友,是陆西盈。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黑暗就像一只正在吐丝的蚕,一丝丝一缕缕地包裹住光明。
我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脑海里一直浮现刚刚姗姗向我道歉时所描绘的那个场景。那一天姗姗正巧去妇科找她姨妈吃晚饭,听见手术室门口的阿姨喊了一声“陆西盈”,然后关桥搀扶着系主任的千金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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