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她终于接到蒋波的电话，这是校友会一别他第一次联系她，打电话却是为了通知她，她母亲病了，现在住在T城中心医院。等娓娓火急火燎赶到，蒋波已经把住院的所有手续都办妥，连护工都请好了。

    她惧怕母亲，在房外做了无数次深呼吸，才屏声静气地走进病房，恭恭敬敬地问母亲身体怎么样。

    母亲一向不大待见她，淡淡道：“这次多亏了小蒋。”

    娓娓鼻尖莫名一酸，又强迫自己生生泯去眼底湿意。

    蒋波笑着给她解围：“主要还是怪我，娓娓工作太忙，我怕她着急，心想着等把您安顿好了再通知她。”

    娓娓双眼微红，是担心，也有委屈，一切都落入蒋波眼中。他很用力地克制自己，才没伸手去抚她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对她。

    娓娓陪着母亲晒了会儿太阳，最后母亲倦了，让护工扶着回床上休息，最后又看了娓娓一眼：“你跟小蒋有事先去忙吧，我都是小毛病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她唯唯喏喏地应着。在母亲面前，她一直有种敬畏的心态，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唯恐说错什么为自己召来一顿呵斥。母亲见她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心里也并不好受，这种生疏并非一蹴而就，母女之间隔着太多的误解跟岁月。常母当然也知道有些地方是她苛刻不公，可女儿绝口不提，藏下委屈，当母亲的又不好拉下脸主动道歉。

    蒋波拿了钥匙跟大衣，临出门前又被常母叫住：“娓娓……就拜托你，多上点心。”

    蒋波垂手，恭谨地答：“您放心。”

    常母轻叹了口气：“她是个好孩子，怕我伤心，这些年连家都不敢回，我……我当妈妈的，心里也难受，这孩子性子太懦弱，容易受人摆布，你多看着她些，别让她被人欺负……”

    “我知道，我会照顾她的。”

    娓娓忐忑地等在病房门口，见蒋波过了许久才出来，不由得惴惴不安地问：“小叔叔，我妈妈跟你说了什么？”

    这是他见到她第一次听见她这样的口气称呼自己为小叔叔，像是被一根极细极软的针冷不丁扎了一下心口，不知是该觉得欣慰，还是酸苦。

    “没什么，她让我好好照顾你。”

    她“嗯”了一声，楚楚地看了他一眼，又把头垂下，长发无依地滑下她的肩膀。

    上一回的见面轻轻浅浅地带起了尴尬。

    似乎有人在他心底轻叹了口气，让他觉得莫名烦躁，像是有把火在烧，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讲：“我送你回去吧。”

    娓娓摇了摇头，说：“不了，小叔叔，我们不顺路。”

    蒋波愣了一下，但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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