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想到可能会是这样的结局。”

　　女人的身躯只剩一半，另一半则如同流沙一般不断塌陷散落——

　　不，与其说是沙化，不如说是从粒子甚至更低层面的一种崩解，一种超乎人类想象物理现象！

　　“你是掌握了万物本质的怪物，远远超出这个世界所有有灵智生物所能触及的极限。”

　　女人对自己步入死亡毫无恐惧，甚至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如果对方的力量是来自灵魂跟法术，自己还会有办法夺取，可惜那是一种结合知识与理解运算才能使出的力量。

　　“在知道你能渗透操纵他人法术的时候，我就知道，早晚有这样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千年来我一直搜集你的各种情报，为你可能用出的手法准备了各种预案。没想到……没有一个能用上。”

　　根据自己的情报，安倍晴明不随意使用强大的力量，避免干涉因果，他一直以为那是一种使用力量的‘代价’，或者说为规避某种规则不得不遵守的条例。万万没想到，那全是陷阱。

　　束缚对这个男人来说完全不存在。

　　无论是杀人的束缚，使用力量的束缚，还是，玩弄因果的束缚，全都是对方表现出来，让他人看到的样子而已。

　　安倍晴明没有束缚。

　　他可以做到想做的一切，他能轻易改变利用因果，他能玩弄时间与命运，任何生物的生命，其实在他眼里都一文不值。

　　自己看到的，其实是身为‘人类’的晴明所制造的一个假象，就像一件衣服，那些自我束缚，全都是融入环境的伪装！

　　“是视角不同哦。”

　　晴明大人平静的看着眼前濒临界限的牺牲品。

　　“你们仙人，在普通人看来大约也是同等感觉。对世界的感官不同，思考的方式不同，所用的法术模型也不同，差异太大之下，渐渐变得不可理解。隔绝你们跟人类的，是知识的壁垒。双方发生冲突，最终一方灭绝，也是必然的结果。”

　　晴明大人第一次说出他对人类与仙人之争的感想。

　　“仙人之于普通人，大约等同我之于你。看起来很匪夷所思，其实仅仅是我们对世界的理解不同。”

　　女人却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啊！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想杀了我。如果我知道你的真面目，绝无可能接近你。一千年来，哪怕在我隐藏起来的日子里，你对付敌人的手段从未暴露过你真正的力量，伪装的像一个‘有些厉害’，仅仅能‘篡改他人法术’跟‘封印妖魔’的阴阳师，是为了让我误判你的能力，在此时此刻猎杀我啊！”

　　何等恐怖的耐心！无论是作为安倍晴明，还是他的转世，都未曾使用超越‘阴阳师’这一概念范畴太多的力量，导致他误判了这个人的能力界限！

　　晴明大人微笑：“才没有那回事。”

　　崩解快到女人的头部了，女人突然问：“你说，没有他的世界。我还以为他只是没有继续使用转世之法中转录记忆的部分。他没有在这个世界转世？

　　这不可能，在最初选择转世之法时，他的灵魂就已成不朽拓印。区区千年，不该磨损他的灵魂多少。”

　　晴明大人轻声道：“你不知道吗，师兄他……”

　　“不在这个世界。”

　　从平安时代直至现代的千年之中，都没有师兄的灵魂存在。

　　当观测到这一点时，晴明大人感到不安。

　　哪怕不是仙人，普通人也有轮回转世，到底发生什么，会找不到师兄的灵魂？

　　最终，晴明大人想到了，他不该只看向未来的方向。

　　在白龙的协助下，他终于能看到时间之海的后方。

　　“师兄的灵魂逆流而上，他选择了某种逆行于时间的法术。”

　　在时间之海逆流而上的鱼儿，与他人以相反的方向游去。

　　接近无限的永生之旅，只是对师兄而言没有尽头，对于他，对于他们，千年前的平安京，就是唯一的交集了。

　　女人先是错愕，随即笑了。

　　“的确像是他会做的事。他一旦做出选择，从不给他人留回旋的余地。”

　　女人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最初的那个时候，三个人做出选择的时候。

　　他们之中，曾经跟人类有过交集，曾经救过人类性命，曾经不讨厌人类，最温柔的一个，因仇恨选择了自循转生。

　　剩下的两人，心中只余悲哀。

　　“我——”

　　那时候，本来是自己想先选。

　　既然第一人选择了复仇，不可能延续他们一族的血脉，那么自然应该由自己——

　　“我选血脉转生。”

　　只是一时犹豫，只是开口慢了一些。只是，心中那放不下的什么，让自己停顿了个稍许。

　　结果，双方交换了命运。

　　他看出自己的犹豫。

　　他知道自己心中也充满对人类的憎恨。

　　但血脉转生，不可能脱离人类来进行。

　　那时候，自己真的不该选剩下的那一个。

　　“羂索，不用担心，无论是怎样的选择，走在哪一条道路上，我们还能够生活在同一轮明月下，这样就够了。”

　　结果全是骗人的文字游戏。

　　大骗子……

　　……

　　“我有孩子。”女人突然开口道。

　　“算是杰作。我死后，最好杀掉。”

　　说完，女人的头部，包括头部之中的大脑也完全崩解消散，如同不曾存在。

　　晴明大人平静的看着她消失，最终叹道：“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连你的任何东西——无论是头发，脑髓，还是一点点的碎屑都没留下，又怎能知道你的孩子是谁？抱歉，那跟我毫无关系，未来的事就该交给未来的人，我只是个过路的古人而已。”

　　这话由一个跨世纪追杀者说出来，可信度好像没有啊？

　　白龙此时已经变成小胡子，有点困惑又畏惧的轻声道：“晴明大人？”

　　“抱歉抱歉，只是稍许伤感。”

　　晴明大人展开扇面，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既然您知道，为什么不阻止您的师兄，改变未来呢？”

　　小胡子感到不解，一般知道未来会‘变成如何’，就该想办法改变不幸的未来不是吗？

　　“没办法，那是师兄自己的选择，属于已被观测到的‘定点’。我不是万能的神，只能调整未知变量，否则连我自身的参数都会变化。”

　　最终导致这样的结局的诱因，在最初三名仙人后裔做出选择的时候，业已注定。

　　无论他做什么，师兄都会采取这样的选择。想要改变这个选择，就要改变仙人的历史。

　　利用白龙的确能跨越时间，但是——

　　“干涉未来的代价不算大，有另一个我作为介质可以介入。干涉过去就会比较麻烦，尤其是在‘自身’这个自我认定存在之前的过去。”

　　晴明大人解释道，“好比，改变了师兄当初的选择，说不定会演变成我从未见过师兄的未来。”

　　小胡子心下恶寒：“那……那样，的确有点可怕。”

　　哪怕是他也知道，对晴明大人的人格影响最深的两人，就是贺茂保宪跟源博雅，让晴明大人是现在的晴明大人，这两人至关重要，缺一不可。

　　没有保宪大人做师兄的童年，那样成长起来的晴明大人……想象一下，也觉得有点恐怖。

　　“就是说啊，不用推算也知道肯定会变成博雅讨厌的那种人。唯有那样的事绝对不能接受。”

　　晴明大人您开心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隐藏私设：初始性别是女，最初是情侣来着，本来师兄准备送梳子告白，结果灭族了。于是没有然后了。

　　咒回最终版没出来，不好敲死性别，所以这段就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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