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到了,也抬起眼帘,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如同冬日晴空下的冰面,寒冷明亮,折出一分异样的光辉,令他心中警醒,此人堪为未来劲敌,务必小心谨慎。
“刘益州虽不失为明主,但在下疏懒成性,甘老林泉,恐不能——”
“先生这是托词。”他微笑着止住了诸葛亮的话语,“若真是甘愿空老于林泉之下,便不会有自比管乐的名声传出了。”
……………………这个人怎么这样讲话。
“在下并非此处之人,心怀故土,即便出仕,亦——”
“我还以为先生是那种‘遨游何必故乡邪’的士大夫呢。”
诸葛亮盯着面前这人。
初见只觉这位刘将军玉一般光彩照人,令人见之忘俗,浅谈几句便立时发现,这人言辞之粗鲁蛮横,丝毫不讲客气的风格简直……
简直匪夷所思。
无论如何,孔明先生现在只想一件事:要如何客气地将他赶出去。
他决定做最后一次努力。
“于亮看来,将军或许能贤亮,却未必能尽,因而不能——”
刘赐忽然上身向前倾了一分,凑近他面前,微微歪了头看向他,“那,先生觉得如何算是……‘人尽其用’?”
语调里带了一丝调笑,目光也在从他的额头,双眼,鼻梁,一寸寸向下移。
南阳的卧龙先生一瞬间领会了他话中未尽之意,血液便腾地涌到了脸上。
有汉以来,非独女以色媚,士宦亦有之。
但诸葛亮少年时蒙刘表庇护,隐居南阳,安心躬耕,于此从无干涉。现今已近而立之年,他身长八尺,虽不似阔面重颐、豹头环眼那等武夫相貌,却也实在与柔曼佞幸无甚干系。万没想到这人无礼登门也就罢了,竟敢作此暗示!
他面色一沉,不欲与之多言,“将军还是请速离去吧!”
刘赐眨了眨眼,“先生要赶我走?”
他不愿多费口舌,起身便欲离席逐客。
然而卧龙先生精通经学典籍、天文数算、工巧机变,独独不擅与武人相搏,他刚要起身时,刘赐却比他快了一步,双臂一伸便将他推倒在了竹席上!
仰躺在竹席上的诸葛亮仿佛一瞬间,周身血液也冻住了!
“你怎敢……”他听到自己的牙齿因愤怒而发出的格格响声,“你怎敢如此辱我!”
那人好整以暇的俯视着他,听了他这话也半分不曾恼怒,只是转动着眼珠想了一想,“这个么?可能是因为……”
他身上带了龙脑名贵而又冰冷的气息,与轻飘飘的话语声,一同传进了诸葛亮的脑海中。
“可能是因为……这世上就没什么我不敢做的事吧?”
这话狂妄至极,但他说出来时,却带了三分自信,三分漫不经心,以及十分孩童般的任性天真。
即使是如此羞辱人的场景下,那张秀丽无暇的面容映入他眼中时,仍令他无法激起怒火,拼死抗争。
与此相反,那面容离得近了,却令他心底隐隐觉得熟悉。
他何时见过这人?
又为何这般不堪,心下却仍似不愿怨恨他呢?
见他定定的盯着自己看,刘赐嘴角一翘,似是很开心,“先生这是从了我了?”
被压在竹席上的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迟疑,“……阿迟?”
刘赐的笑容滞住了,“你怎知我……”
他手一收,便要起身,可是躺在竹席上的诸葛亮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放手!”
面如冠玉的卧龙先生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将军不是想要对亮‘人尽其用’么?”
刚刚还蛮横无礼的脸上,现下满是羞恼愤恨,只是无论她如何想挣脱,都徒费力气。
因为他已经记起来,刘璋这位“幼子”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他的妻子,益州刘璋之女刘迟,平素喜好男装出行,甚至还于军中有过一番作为。
唯一令他意外的是……他竟然做了这样奇怪的梦。
而在他的梦境里,他总归是能掌控一切的。
不过,虽然阿迟的确做过些大逆无道的事,但也不至于……
不至于让他做这样的梦吧。
“你若再不放手!”她咬牙切齿,“待我平定雍凉,挥师南下后,定要将你,还有刘备刘表……”
“阿迟,莫闹。”他和颜悦色的打断她,“你是建安六年时出生的。”
她一愣,“什么意思?”
诸葛亮看着自己未来这位妻子睁大眼睛望着他的模样,不禁笑了,“你现在才七岁啊。”
随着他的话语出口,眼前的年轻士人身形也迅速跟着变幻,待到话音落下时,一个冰雪般精灵可爱的小女孩惊恐的瞪着他,半晌之后,大喊了起来!
“妖道!诸葛亮你这妖道!你使了什么妖法!!!”
……………………
那张脸肖似阿迟,却可怜可爱得让他差点心跳也停了一拍,还是被她嚷过之后,他才回过神来。
书童听了叫嚷声,吓得掀帘便跑了进来,“先生——!”
“……无事。”
大汉丞相从竹席上爬起来,伸手想摸摸小姑娘脑袋,但却被毫不客气“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打开了。
“那边架子上有盒糖,”诸葛亮看了看小姑娘,又看了看书童,而后指了指墙角的架子,“拿点糖来。”
“我不吃糖!”七岁的小阿迟泫然欲泣,“你快把我变回来!”
这个,他捻捻胡须,刚准备说点什么话来安抚她时,她冲了上来,愤怒地,用力地踩了他一脚!
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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