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刚从室外进屋,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气,她一把拉住胡老师的胳臂,颤声说:“胡大夫,你快看看我家欢欢!我做晚饭时把它留在客厅,做完了饭去找它,发现它突然动不了了!”
她边说着,边从小推车里抱出那只有着雪白长毛的小狗,只见它四肢僵直,已经完全无法站立,甚至连趴都无法趴,只能侧躺在主人怀里。
它的口鼻全被呕吐物浸湿,舌头从口腔内滑出无法收回,原本粉色的舌根却呈乌黑,这是典型的缺血症状。除此之外,它眼球震颤,丧失了瞳孔反射;胡老师立刻施针扎向它的四只脚心,却发现它连四肢反射也消失了。
欢欢的喘气声音很大,像是在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呼吸的频率也很快,往往上一口还没吸进肺里,就立刻开始了第二次呼吸,对于老年犬来说,过度呼吸是一个格外危险的信号,这证明它的肺部可能出现水肿症状。
结合欢欢的年纪、病历和临床表现,胡老师立即断定——欢欢一定是突发脑出血了!
最终MRI扫描检查结果也如胡老师预料,欢欢的大脑里有两处明显的异常病灶,一处是三年前的陈旧血管栓塞;还有一处就是刚刚突然发生的血管破裂,出血量将近10ml!要知道,一个75公斤的成年男性脑出血10ml就足够进抢救室,而它只是一只体重十斤的京巴犬!
虽然已经提前猜到了结果,但是当光学影像图摆在桌上时,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景旭怔怔地望着欢欢,明明前几天还约好了下个月再见面,但现在它却一动不动地躺在主人怀里,除了它急速起伏的胸口以外,再没有任何现象可以证明它还活着。它变成了一个残败的躯壳,而它的灵魂就被困于这个残败的躯壳之中。
秦姨把欢欢紧紧抱在怀里,不等其他人开口,她抢先说:“救!花多少钱都救!!我有退休金,我两个孩子也工作了,我们出得起钱!如果要做手术,我也可以签字,我就一个要求,一定要救它!”
“……现在不是钱的问题。”胡老师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他的动作很慢,视线一直落在眼镜片上,躲开了阿姨的视线。
“首先,欢欢既有脑出血又有脑梗阻,这两个病的病因是完全相反的,脑出血是由高血压引起的脑动脉破裂、血液溢出,而脑梗阻是由于脑部缺血引起的缺血性坏死。治了一个,就很有可能加剧另外一个。
“其次,现代动物医学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发达,人脑出血可以做开颅手术,把血引流出来,再把破裂的血管缝合好,但是狗不行,除了某些实验室以外,根本没有人能做这么精密的动物脑科手术。
“还有最重要的第三个原因——”
这次,胡老师停顿了很久,他阖了阖眼睛,不知要如何开口。
秦姨望着他,木然、呆滞地问:“第三个原因是什么?”
胡老师没有说话,最终是景旭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秦姨,欢欢十八岁了。”景旭声音放得很轻,他又重复了一遍,“它十八岁了。”
十八岁,十八年。
对于人来说,这段时间刚刚足够他从牙牙学语,变成一个拥有无限未来的成年人;而对于一只狗来说,它已经度过太过漫长的时光,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一只同时患有脑出血和脑梗塞的病犬,它完全丧失了自理能力,无法看、无法听、无法排泄、无法进食、无法摇动尾巴……即使鼻饲和气切同时用上,它也不过是在这世间苟活。
——它没有继续治疗的必要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滚滚热泪立刻从秦姨的眼里涌出,她脸色变得煞白,青白的五指收紧,一遍又一遍地抚摸欢欢身上雪白的毛发,仿佛这样就能把它唤醒。
胡老师把纸巾递到她面前,然后给了景旭一个眼色:“小景,我和欢欢的主人要聊聊,你出去守着门,不要让其他人打扰。”
景旭点点头,他像行尸走肉一般走出了诊室,一种说不出的茫然从心底深处传来。
诊室门咔哒一声合上,胡老师的话也被截断:“……我们的目的不是终止生命,而是终止痛苦……”
……
二十分钟之后,诊室门开了。
阿姨趴在桌旁泣不成声,眼泪一串又一串的砸落在京巴犬的身上。
胡老师踱步而出,停在了景旭面前,仰头看向他。
“小景,你去一下药房。”胡老师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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