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没入水面如涟漪般洇开,噩梦的触须不知何时又渗了进去,一丝一缕的如同蜿蜒的藤蔓,紧紧地攀上那朵再次绽放的洁白昙花。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朵花于月色中永不枯萎?
熟悉的脚步声一步步踏过嶙峋崎岖的山石,清脆且清晰的声响在他身后停了下来。
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吹入他耳边,气息悠悠地打着旋撩过他柔肠百转的心绪,在他唇边化作缱绻的呼唤。
“老师。”
山风簌簌地托起他黛紫色的发丝,金色的蝴蝶在他紫棠色的衣袂上摇摇欲坠,像是他周身明明灭灭燃烧着的光晕。
映在松阳眼里的画面在光晕里显得朦朦胧胧的,那是属于成年人带着些许寂寥与决然的背影。
“晋助在这颗星球上做什么呢?”
“老师不妨猜一猜?”
背对着她的高杉低低地笑了一声。他嗓音里并没有多少浓烈的情绪,仿佛自始至终都只是心情平静地凝视着前方。
“唔……老实讲我也不是太确定就是了。”
松阳往前走了两步,在与他并肩的位置站定,与他一同望向面前那个星星落落往外喷沙石的洞穴。
随着与洞穴距离拉进,四周弥漫着的异星阿鲁塔纳能量所化作的绵密碎雾便随着空气往松阳身上流淌,让她略微不适地缩了缩肩膀。
怀里的小号虚似乎也受了些影响,把那双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来,身体小幅度地往松阳臂弯里缩。
松阳怔了怔,轻柔地拍拍她的脑袋,用衣袖略微将吹拂来的风为她挡住些许,而后轻声问道。
“那个时候,嵌在我心脏上的异星阿鲁塔纳结晶,是来自这颗星球吗?”
“答对了,老师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在这里,以及我在场的时候才能进行吗?”
“老师离正确答案相当接近了呢。”
“是……”
松阳绵长地吁了一口气,低声问道。
“晋助找到了能让我变成普通人的办法吗?”
“老师果然能够猜到呢。”
高杉转头望了过来。
他停留在松阳笑眼上的目光柔软而眷恋,即便夹杂着几缕不易察觉的狂热,也被他小心翼翼地沉进眼底。
“我终于找到了能让老师从宿命的轮回中解脱出来的方法,所以——”
他的目光滑过松阳怀抱里那个只露出半张脸的孩子身上,柔情被风化开,便只剩下森冷的寒意。
“请老师把这个家伙交给我吧。”
——到底该用多么陵劲淬砺的刀刃,才能粉碎如影随形的噩梦?
“龙脉生物唯有在星球毁灭时,才会真正迎来终结。”
在鬼兵队与第七师团的某场会议上,宇宙猎人星海坊主斩钉截铁地得出这个结论。
“原本是同一个具身躯的两个人已经分开成不同的身体,所以,无论意识是否消亡,唯一那具承载着龙脉能量的身躯始终会在某个时刻从龙穴中复生。”
紫发男人神情里的从容不迫有一瞬间崩塌成刺骨的杀意,强烈的情绪波动令对面那个骨子里流着好战血液的夜兔强者眼神也冷下来,并意有所指地告诫他。
“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不可能毁坏掉地球龙脉所化身的身躯,想要你家老师彻底脱离龙脉的影响,世间就必然要有另一具龙脉的化身与她共存。”
——到底要走到哪一步,才能在重蹈覆辙前摆正心中颠倒的世界?
屏幕上昔日的旧同学罕见地流露出不苟言笑的神情,一针见血地指出不可逃避的可能性。
“如果是老师的话,或许会把从龙脉中新生的虚带回来,对老师来说,那也是她的一部分,我们无法否认这一点,况且新生的虚也未必会走老路,如果老师这么选择了,我们还是要支持她比较好。”
那又如何呢?
高杉面无表情地关掉通讯,眼神淡漠地想。
为什么他偏偏要像十年之前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赌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这世间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老师,而噩梦已经纠缠了她千年已久,甚至一度将她夺走,如今还要无能为力地等待她有一日被那片漆黑的鸦羽淹没吗?
——到底该怎么做,才算是真正的守护了谁、又拯救了谁?
那时他注视着那个眉眼弯弯的人略显期待地表露出那份释然,神情乖顺地听她表达一个人也没关系的决心,他挂着那副好学生的样子,安静地让不可遏制的冷意灌满他被爱意燃烧着的心脏。
是啊,老师当然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昔日为了他们,之后为了那个背叛过她的男人,如今又为了自我拯救的觉悟,甘愿一次又一次落入无法被终结的噩梦。
——只要有一次就好。
“请老师,把虚交给我吧。”
高杉不疾不徐而又吐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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