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
她这手脚虚寒的毛病有许久了,大夫来看,只说要好好调养着。在家中做小姐时,自然是千娇百贵,每晚都会用药方泡脚;可自打进了宫里,做了福昌公主的伴读,也就没了那么多的讲究。
琴儿听到响动,进来伺候她更衣。她一边给朱嫣系衣带,一边絮叨着说:“小姐今儿个要陪福昌殿下进学吧?奴婢前时打探过了,大殿下今日也要去先生处的,您可要抓紧些。”
朱嫣原本很是困倦,一听到“大殿下”,立时,人就精神起来。琴儿见她眼里有光彩,便去妆奁匣里抓起一把珠钗,问:“嫣小姐不如好好打扮一番吧?”
朱嫣思索一下,说:“罢了,只按寻常来吧。”花枝招展的,福昌殿下瞧见了,定会觉得心里不快。
琴儿笑说:“也是。小姐不必打扮,就已是叫人倾心。到时候,大殿下一定会盯着您瞧个不停呢。”
朱嫣勾了下嘴角,并不说话。
收拾用膳妥当,朱嫣到了转角廊上等着。没多久,另一位伴读秦元君也来了,二人一并候着福昌公主从皇后那请安出来。
皇后的贤育堂前,两个小太监正在扫地。今年合欢抽芽早,这个时节,枝头便有嫩绿冒头了。树下有个宫女抱着香盘,将下半夜的香灰簌簌倒在地沟里。
春寒微微,秦元君的掌心发冷。她搓搓手,偷瞥一眼朱嫣,只觉得有满肚子话想说,但又不敢说。
这深宫高苑,本就不是可以与人推心置腹的地方。
秦元君是副都御使家的小姐。她父亲的官职,在京中也算一流。秦元君被皇后选为福昌公主的伴读时,她的父母皆是受宠若惊、高兴无比。
入宫之前,秦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叫秦元君务必谨慎小心着些,哄的公主开开心心的。若她能安稳做上两三年的公主伴读,日后出嫁时,门槛也是水涨船高,叫人不敢小瞧。
可入了宫之后,秦元君才发觉,这公主伴读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至少,迄今为止,福昌公主对自己都没个好脸色。前时年关,秦元君回家与母亲大诉苦水,但母亲却板着脸,直怨她没用。
“怎的朱家的二姑娘行,你就不行了?你也不是才貌差她多少,怎生就哄不好福昌殿下了?”秦夫人真真是懊恼极了。
秦元君心里暗暗嘀咕:朱嫣能行,自己不行,这不是理所当然的?朱家什么门第,咱家什么门第,母亲心底还不清楚么?
皇后娘娘姓朱,与朱嫣是亲姑侄;福昌殿下与朱嫣,乃是自小就有交情的表姊妹;往上数三代,朱嫣的祖父还是帝师,父亲更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肱股之臣。这般豪阀名门出身,朱嫣当然有底气在皇后与福昌公主跟前说话、做事,不必畏手畏脚。
秦家呢,可没有这些个锦绣荣华。
秦元君正在心里腹诽着,前头贤育堂的门吱呀呀地推开,皇后送着请安罢的福昌公主出来了。庭院里,太监、宫女齐刷刷地蹲下了:“皇后娘娘金安。福昌殿下贵安。”
朱皇后穿一袭嫩鹅黄衣袍,松挽珠钗,戴着螺钿护甲的手持一块帕巾,仔仔细细擦拭着福昌的嘴角。
“今日去学堂,可不能叫先生再生气。”皇后收起手帕,关切道,“福昌,你是嫡公主,懂不懂这些策论学识,于你倒是无所谓,横竖不会有损你的身份。只是,悖逆了先生,多少对你的声名不好。”
福昌公主还困倦着,懒洋洋打了个呵欠,道:“女儿知道。”
瞧她这副模样,朱皇后还是担心。她抬手招来朱嫣,道:“嫣儿做事,本宫一向放心。你可得紧着些盯住福昌,万万不可叫她再悖逆了先生。”
朱嫣低身行礼:“嫣儿明白。”
秦元君眼巴巴等着皇后也点自己的名儿,叮嘱上一二句,但皇后却像是没瞧见她似的,只是替福昌公主拢了拢披风,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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