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慕青沉吟:“不必跟了。”
宁云霆化名赵谌,行事目的明确,无非是为报宁家之仇,此人心思缜密,计划周全,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又不冒进要个结果,而是步步图谋当年真相,是个人物。
但最后能在仇恨中坚守本心之人,少之甚少……
之后,宋慕青率人夜袭顺州六坊,抄出假瓷数十万件,远超过明州码头所查处货物数量,有人前去通风报信,亦是被宋慕青的人埋伏,连同牵涉在内的市舶司,全部一网打尽。
顺州距离明州不远,不如明州繁华,民风淳朴,大抵是元家后来发迹后在此大兴土木,既修葺扩建了元家祖宅,又置办了窑场,仿效明州制瓷盛行,作为补给用。不想,掩藏在元家名下的这处就成了假瓷源头。
相比之下,明州城内的小作坊便不值一看。
顺州府衙里的别院,宋慕青坐在书桌前,面前堆着几摞日志账簿,乃是从顺州六坊抄没而来,在宋慕青面前站着一名战战兢兢的老头子,深更半夜仍是穿着官服整齐谨慎。
“不知宋大人前来,有失远迎。”吴道方是顺州府尹,面前是奉圣上之命来的钦差大人,这么小的地界哪惊动过这么大的菩萨,光这一夜里出的事儿,都比他当官以来出的都多。
尤其还有那顺州六坊。
前边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宋慕青似乎专注于眼前,完全忽略了当地的父母官。
吴府尹却一点不敢有异议,说起来还更怕宋慕青注意上自己,不等他开口问,便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了,态度端正,最多也就是问个治下不严之罪。
“这么说来,吴大人也是被元正业所蒙蔽,没有察觉出他制假,还给了许多便利,让这几家的瓷器顺利的销出去。”
“这……这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元家缴的税没有问题,瓷器真假,下官也分辨不出啊。”
“六坊中制出的瓷器,最后冠的可都是元家的名,我若没记错,每每出货府衙内都是会派人监看的。”
吴道方被问的汗淋淋,干脆也不瞒了:“这、这平日里都是师爷,师爷负责。”
他本就是个酒囊饭袋,平日里都靠着董师爷在旁支招,之前招的那些话还是来之前苦思冥想凑的,如今再要回答可说不出了。
吴道方抹了抹汗,赶紧让人把董师爷给带过来。
等董师爷进门,吴道方就看到他身上背着的包袱,显然是作落跑打算,不想被人押着进来:“师爷你——!”
“公子,这人妄图从后门逃,被我们的人抓住。”
董师爷被跪押在堂下,此刻不敢看吴道方的脸,蔫蔫的,瞥了一眼桌案后的年轻公子,不知怎的,表情有些微妙犹疑:“你……”
“大胆,这是圣上亲派的钦差大人,休得无礼!”吴道方怒喝道。
董师爷怔了怔,不知想到什么,表情竟有一丝轻松。只一瞬,宋慕青便从中窥得一二,这人不是怕了自己才逃:“想必董师爷知晓的内情更多。让我猜猜,与那凤瓷案有关,可对?”
那原本刚放松了一丝的表情就这样僵在了脸上,董师爷不可置信地盯着宋慕青,犹如看着什么怪物:“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大人明鉴!”
宋慕青噙着笑,睥睨向他,只那笑意未达眼底:“无妨,你不想在这说,到了京城刑部只怕你来不及说。”
董师爷浑身一激灵,瘫软在地,从他得知元家那些人失踪开始,他就隐隐有预感,八年前曾窥得的秘密与罪孽,再也瞒不住了……
风云暗涌,隐匿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墨夜色中,如猎人在黎明来临前蛰伏灌木丛,趁着野兽疲软放松之际突袭,厮杀往往从一方的溃败开始。
呜呜的风声呼啸,带来雨讯,不多时,天空飘起了雨丝儿,逐渐演变成一场黄豆大的雹子雨,噼里啪啦打在廊檐上,响了几乎一整夜。
赵小渔和林怀甫回到岐山书院已经是三日后,这一场雨也持续了三天,并没有放晴的趋势。赵小渔看着阴沉沉的天色,不由想着要是这雨下得早一点儿,兴许元家祖宅还能保全些。
但那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便听着林怀甫抱怨天气突然冷的像十二月里,一会儿又喊着他去集寨置办些衣裳,要不然都应付不过去了,扰得不行。
“走,顺便也给你采买两身,成天就一件学生服,你也不嫌磕碜。”林怀甫自个折腾的英俊风流,摇着一把扇子,一边说冷,一边还要风度,“正好山长他们没回来,山门那边松懈着,走走走。”
“我不去。”
“待这儿多没意思,今儿没课,四珍馆那你也去不了,等山长回来,保不准就没这么闲了。”
林怀甫话音刚落,外头突然传来哄闹声,学生们都一溜儿跑了出去。林怀甫扶着赵小渔赶热闹,就听到前边有人喊:“山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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