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斗正经工作起来的时候, 比平时不靠谱的样子要好的太多。
他穿着深色的和服,紫色趋近于黑的长发高高扎成马尾。白色的纸张铺在桌案上,夜斗正在用绚丽的色彩为有栖川郁时绘制那幅美人像。
夜斗的这一次委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花费心思, 并不是因为酬金多少的问题, 而是因为画的对象比较特殊。
他平常画的那些人都是其他游廓的游女, 即使她们搔首弄姿极尽媚态,那些游女对于夜斗来说, 终究也只是无关紧要的普通人类而已。
而有栖川郁时却不一样。
就连夜斗自己也说不明白, 他跟栖川郁时到底是什么关系——是神明与信徒的关系, 却又不仅此而已。
明明他和有栖川郁时却相识的时间并不久。但夜斗却从心底信任有栖川郁时,相信他、认可他, 并且对有栖川郁时抱有一种没来由的好感。
夜斗不知道这份熟悉感和亲切感从何而来, 就像他们的缘分早已相连在一起一样。
就算夜斗是神明, 也不可能未卜先知地知道,将他和有栖川郁时连接起来的, 其实是跨越空间与时间的缘分。
未来的他曾拯救了曾经的有栖川郁时, 现在的有栖川郁时相遇了过去的夜斗。
听起来多么不可思议啊。
夜斗在画有栖川郁时的美人像的时候认真又仔细,他恨不得将每一处都研磨细究成最完美无缺的样子,就差带个显微镜了。
有栖川郁时本身就是足够完美的人了, 但那是只有亲眼去看,才能感受到真正的震撼的惊心动魄的美。
任何由人的眼睛绘制、再转到纸张上的图像,都无法完完全全的画出他的美貌来,就算是世界著名的绘画大师也是如此。
用石青、黛色和朱砂作为颜料, 夜斗仔仔细细的在白色的画纸上描摹出有栖川郁时的脸部轮廓来。
那张活色生香的脸就一点一点地被夜斗画在了画面上,空白的纸张上浮现出绚丽的颜色来。
室内很安静, 即使栅栏格子外面有无数人声鼎沸的喧哗也丝毫没有影响。
夜斗对那些喧哗声全都充耳不闻,他现在只能听到室内三味线和古琴弹奏小调而留下的尾音余韵。
屋内弥漫着带有花朵味道的熏香, 伴随着的还有有栖川郁时轻缓的呼吸声。
在夜斗要用昂贵的金粉绘出那双璨金色的漂亮眼睛的时候,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有栖川郁时。
就是那一眼,夜斗恰好和有栖川郁时对上了目光。
他们相隔的距离仅仅两米而已,有栖川郁时就侧卧着依靠在软垫上,夜斗能清晰地看到有栖川郁时在花魁盛装下露出来的分明而深邃的锁骨、圆润的肩头和优美的天鹅颈。
虽然他并非没有见过,但是唯独这一次让他有种不太好意思直视的感觉。
有栖川郁时那双璨金色的眼瞳中映出了夜斗的脸。夜斗的神色飘忽了一下,有些心虚的躲避开了有栖川郁时的视线,略微紧张地低下了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但这份紧张是没来由的,让夜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感。
明明他只是帮忙画画而已吧?为什么会有这种偷窥被发现一样的心虚感啊?
有栖川郁时倒没有想那么多,他得让夜斗画像,保持这个姿势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而且有栖川郁时还得一直维持着这一个动作不能动,无聊地想打个哈欠。
他忍下涌上来的困倦感,既然不能动,他就不得不胡思乱想些别的东西了。
有栖川郁时看了一眼夜斗为他画像时的姿态,突然想起了从前的往事。
那是他和未来的夜斗一起经历过的事情。
神明大人答应要保护他,所以有栖川郁时救就理所应当地和夜斗一起行动了。
——然而那时候有栖川郁时高估了夜斗。
试问,委托费用只收五円的无名流浪神明能有什么身家呢?
答案是一酒瓶子的五円硬币。
这个神明不仅扣扣索索还攒不下钱,明明是神明却会被普通人类骗钱,导致有栖川郁时不得不和夜斗一起流浪。
夜宿神社、送外卖、做店员、修水管、找猫,什么样的委托都做过。虽然躲躲藏藏很辛苦,但对于有栖川郁时来说,有人陪伴其实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那是他在苦难日子中,为数不多的、称得上是美好的回忆。
之后的日子倒是好过了一点,他跟着夜斗一起被穷神惠比寿小福收留过。
在惠比寿小福家的二楼,他和夜斗居住过一段时间。
在神明的家里藏身,有栖川郁时倒不担心自己被厚生劳动省发现了。这要是都能被找到的话,惠比寿小福神明的脸往哪搁?
有栖川郁时忘了具体的日子,只记得有天他有些发烧,夜斗独自外出去完成委托人的委托。
他无意中在夜斗偷偷摸摸藏起来的那堆杂物里发现了一个画本。
好奇心使然,抱着“夜斗那家伙的画技大概也不怎么样吧”这样想法的有栖川郁时翻开了那个画本。
翻开的那一瞬间,有栖川郁时的神情有了一瞬间的错愕。
那不是什么风景、也不是花鸟鱼虫,而是他。
画本已经用掉了大半张纸页,随便翻开一章就是有栖川郁时的画像。
有笑的、难过的、面无表情的、睡着的——甚至还有换衣服换到一半的。
有栖川郁时不知道是该先夸夜斗的画技,还是先骂一句色鬼神明。
看得出来,夜斗的每一张画都画得很认真。
每一根线条、每一处涂抹都是经过精心考虑和斟酌才画下来的,仅仅用铅笔勾勒的画像比任何名画都要生动。
有栖川郁时那时因为发烧而思绪迟缓,他眨了眨眼睛,垂下眼睫后阖上了画本。
他最后什么都没告诉夜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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