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章少咸哑然失笑：“你倒是没有惊讶。”他以眼尾扫了眼浑身止不住颤抖的章引：“倒似我这侄儿上不得台面。”

    此话一出，章引如被泼了一头冷水。他嗫嚅道：“小叔，小叔，您怎么会？”他的样子与章少咸少年时有七分像，不禁令姜凡想起魂兽洞中他们撞破章少陵勾时的情形。

    她抄起手臂，摇了摇头方回答：“惊讶又有何用？上辈子这辈子吃惊的事情太多了。要是个个都震惊得站不稳，我也太难了。”

    章少咸嘻嘻一笑，继续说：“不过……我本以为你打算单打独斗，没料到从浮丘搬了这么多救兵。”

    姜凡神色严肃，“我现在是拖家带口的人。行事当然与往日不同。”

    众人：“……”险些忘记这人总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章少咸点点头，另一手掌虚浮起几块细小的碎片，白色的碎片周围洋溢着漆黑的魔气，在漫天大雪的映衬下，显得不太清晰。

    他表情极淡地说道：“现在旧也叙完了。接下来我们说说正事吧。”他指着铃铛祖孙几个，“你们是老相识，说起来还有救命之恩呢。以你的性子当舍身去报。夙夜兄，你身上有我的一件东西……给我吧。

    姜凡压着衣袖，感受到魔骨的碎片在其间轻轻撞击震动。管氏虚境中得来的那片碎片并未与之前得来的合二为一。姜凡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整块魔骨的威力，她曾经领教过。但她同时又有些困惑。仿佛碎片与碎片之间还缺了什么重要的关联。

    现在这谜底终于揭晓。她心中了然。

    “钱封之前所言，有人在搜集魔骨。是你？”明明白白，又有什么好确认的。她颇有些无力的心道，

    另一个猜想在心底慢慢发酵成型。

    “是我。”他微笑，立刻承认了。

    “小叔！”章引掩面追问道：“您为何要搜集魔骨？我们章家因为鸿钧剑惹出的祸事，还有阴山之战，您忘记了吗？”

    章少咸睨了他一眼，活像在看一个傻子。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傲慢之色浮现出来，“我说过，我只是取回自己的东西。

    闻言，少年白着脸，迷惘道：“自己的东西？可是魔骨从来不是我们章家的东西。小叔，跟我回去好不好？您多年来忍辱负重不过是让族人过上平和安定的生活。您忘记了吗？”他想上前去扯章少咸的衣袖，却被少年们拦住了。

    “退之，等等。有些不太对劲儿。”姜永幽按住他。

    章少咸笑了笑：“你倒是敏锐。”

    姜凡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眼底浮现出一丝疲惫与伤感：“章公子，他不是你小叔。”事实上她现在怀疑从复生后见过章少咸从来都不是章少咸，而是另一个处心积虑，暗中蛰伏的上古传说。

    “可是……”章引迟疑。这分明就是小叔啊，虽然看上去面目全非，但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姿势，所穿戴的衣服与发冠，无一不是那个将他抚养长大的人。

    “魔神赤望？”章少咸的眼睛里闪过轻蔑的笑意，没有立刻作答。

    不对。她首先否定了自己。

    堕天时帝江曾经很不以为然地说过赤望是个呆头鹅，断不会主动发起争端。她本以为是上古神话的谬误。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昆吾渊旧城中所见的两名银白头发少年的幻影，旋即吐出一口浊气。她笃定地说道：“你不是赤望。你是白炼！”

    少年们皆大惊失色，其他年轻修士也开始交头接耳，只有二君与长老们看上去还算镇定，他们都是有些年头的高阶修士，所历之事甚多，虽心中诧异，却没有表露出来。

    章少咸或者说魔神白炼，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姜夙夜，你总是令我吃惊。身怀魔骨之人当中，你意志之坚，神魂之强悍，乃属我平生少见。想来，还是与昆仑门护法神末裔那一半血脉有关呢。”

    他知道的事，显然比姜凡预料得要多。不过所言之事，在场多数人都似懂非懂。

    他又说道：“可我有些好奇，你是如何一猜即中的？”

    姜凡指指耳廓，“因为章家的邪剑鸿钧。此剑我每每碰触便会有共鸣之感。方才我初见你也有同样的感觉。”

    “我此行之前就在猜想鸿钧原先会吞噬生魂一定是里面养着什么。管氏虚境出来后，秋塘君曾说鸿钧变成了一把普通的剑，那也便是说里面的东西没有了。”

    她抬起头，盯着他看，“现在看到你……我忽然相通，你擅自进入虚境不是为了寻找世家子，而是为了鸿钧剑里的东西。只是因为与我们偶遇，不得不将计就计。至于白炼还是赤望，不过二选一的运气，凑巧罢了。”

    她定了定，问出一个问题：“章少咸呢？”

    他哈哈一笑，指着胸口道：“他是我吞噬的最后一个生魂，可费了我不少功夫呢。你不必为他感到难过。章氏一族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这一天。唯一可惜的是，章氏真正的血脉在章起云一代绝嗣，以至于不得不以领养的孩子充当后代。凡人的身躯孱弱，无法承受我的魂魄。”

    他不在意地将章氏辛秘托出，也不在意姜凡等人的反应，而是极其不耐地伸出手：“现在你想知道的，也差不多了。你到底何时才将东西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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