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捉虫）
陆锦瑟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醒来之后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 翻身下了床。
“采蘋, 去拿练功服来。”陆锦瑟看着小丫鬟捧着的衣服吩咐道, “我要去练武场。”
采芳听闻陆锦瑟要去练武, 给她绾了很简单的发髻。
陆锦瑟拎着宝剑走到后院的练武场。她穿着一袭红色的衫子, 比那朝阳还要艳丽几分。宝剑如同游龙，游走于陆锦瑟周身。剑气如虹，带起了陆锦瑟的衣袂，飘飘欲仙。女子舞剑, 本就减了几分杀气增加了几分柔美，陆锦瑟又生得漂亮, 一招一式，俱是妩媚。
最后，陆锦瑟收了招式，静静地立在那里。她的脸颊微红，鬓角有碎发垂了下来。她轻轻地舒了口气, 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走吧。”陆锦瑟说道, “回房洗漱一下就去给娘亲请安。”
许复正在屋里吩咐侍女把早饭端上来, 就看见陆锦瑟打门外走进来, 小脸红扑扑的，她一下子就笑了，说：“锦瑟早晨又去练武了？”
陆锦瑟点点头，笑着挽住许复的胳膊，说：“去练武场舞了会儿剑。娘亲放心, 没在我院子里，您的那些月季，好着呢！”
许复点点陆锦瑟的额头，说：“那么大个院子居然都不够你用的。”
陆锦瑟笑着晃了晃许复的胳膊，没说话。
而此时，在紫宸宫太极殿的书房，众人正在商议出征滇南之事。南越王放任南越百姓长期北上骚扰，滇南百姓不堪其扰。可是南越王阮行却称北上骚扰的全是流民，与南越无关。
老南越王去年忽然去世，没有留下遗诏，王位空悬。他的几个儿子你争我夺，终于四王子阮行成功地谋得王位。
阮行狡猾又足智多谋，上位之后就重用自己的谋臣黎绍，重农事兴商贸，南越国力日益强盛。阮行见状，开始预谋侵犯大梁，图谋把滇南划进自己的版图。
近日，又有京畿暗探回报。南越王派人乔装打扮，假做人牙子，暗中与周边不愿意送女进宫采选的人家换了名额。那些南越姑娘，各个武艺高强。
南越王打算利用太上皇寿辰之日，派出死士，与那些姑娘里应外合，行刺皇帝。
“南越距离汴梁甚远。他们此番的目的，无非就是将汴梁搅乱，趁机出兵滇南。”丞相许司说道。
“南越真是自不量力。”宣平帝说道，“不如咱们就请君入瓮。”
“不可。”裴年昭赶忙说道，“怎能让父皇陷于危险之中。”
“太子放心。”奉国将军沈瑜在一边开了口，“皇宫侍卫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定不会让皇帝处于险境。”
“兕儿不用担心。”宣平帝笑着说道，“奉国将军说得对，宫内高手云集。况且，南越如果没有动作，大梁怎好先行出兵。”
裴年昭没有辩解，毕竟自家父皇说的没错。只有南越首先发难，大梁才能师出有名，派兵攻打南越。
“父皇。”裴年昭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既然南越想要汴梁内乱，不如儿臣来做靶子吧。”
“太子放心。”陆柯在说道，“微臣负责紫微宫守卫，定然不会出事的。”
裴年昭想了想，又看向宣平帝，见他颔首，这才开了口。
“儿臣以为既然如此，还是要严重一些才好。这样才更能占着大义，也更能提升士气。”
“不可！”陆柯急忙说道，“刀剑无眼。”
“镇国将军说得很是。”宣平帝也不赞同裴年昭的说法，“兕儿不可冒险。”
“是。”裴年昭应道。
陆柯挥挥手，示意内侍展开宫里的舆图，众人对着舆图，开始商议排兵布阵。
裴年昭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想了想，换了常服就带着马敬出宫去了。宣平帝此时正在安仁殿跟皇后陶安说话，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笑了。
“安安，要不要打个赌，兕儿肯定是去陆家了！”
“皇帝狡猾。”陶安说话也带着笑音，“不过依着我对兕儿的了解，他还真不是去陆家，我估摸着，他是找许太傅拿主意去了。所以这个赌，我肯定能赢。”
“行，我今日就跟安安打这个赌。我赢了呢，安安要亲我一下。”宣平帝笑着说道。
“那若是输了呢？”陶安问道。
“若是输了啊……”宣平帝说完看了一圈安仁殿，“输了我就亲安安一下。”
陶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皇帝算计了，伸手照着他腰间就是一下。
“安安真是心狠手辣！”宣平帝作势躺倒在陶安怀里，“受伤了，起不来了。”
陶安被宣平帝逗得花枝乱颤，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伸手就照着宣平帝的脸捏了过去。
“知道错了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娘子饶命！”宣平帝学着那戏台子上的做派，笑着对陶安讨饶。
陶安这才收了手，说：“不闹了，你今日这么早过来，是有正事？”
宣平帝坐了起来，整整衣服，点点头。
“前些日子为了给母后祈福，放了一批宫女。这些日子采选的宫女也快进宫了。有一批人是南越派来的探子。我把名单给你，资质好的就选上四五个留下，别都淘汰了。你斟酌着放在新进宫的宫女之中，尽量分开，别让她们在一处。”
“是。”陶安的表情严肃起来，“那些宫女进宫后是要教规矩的。一个月之后才会分派到各处。那她们怎么分派呢？”
“现在都有那几处缺人？”宣平帝问道。
陶安歪着头想了想，说：“这次还好，放出去的都是些快到年纪的宫女。尚膳监跟尚衣监各有几个，直殿监最多。兕儿那里也要放几个人。”
“那就都放在直殿监吧。吩咐直殿监掌印盯紧一点，别让她们乱跑。”宣平帝嘱咐道。
“知道了。放心吧。”陶安说完把头靠在宣平帝的肩膀上，“这几日御史没有再烦你吧？”
宣平帝低头亲了陶安一下，说：“理他们作甚。他们乐意上书就随他们好了。反正我是不会填充后宫的，我啊，有你就足够了。”
“嘴甜。”陶安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已经笑弯了。
“这怎么是嘴甜呢。我可是很认真的。”宣平帝说道，“你说，陆家会让姑娘做太子妃吗？我可是很看中陆家的。”
“这可不好说。”陶安说道，“陆家这么宝贝姑娘，兴许舍不得让她进宫。”
“那就只能希望陆姑娘非常喜欢兕儿，这样兴许这事能成。”宣平帝说完看着陶安，“你说对不对？”
“这话怎么说？”陶安问道。
宣平帝抱着陶安，笑着开了口。
“当年，陶家也很宝贝你，最后你还不是因为喜欢我做了太子妃。”
陶安听完这话脸都红透了。
这边帝后二人像普通百姓家一样，调侃自己的儿子。裴年昭在许家被许太傅盯得无处遁形。他忽然觉得人老成精这话一点不假，他感觉自己简直要被灼出一个洞来。
许太傅看着裴年昭紧张地坐在那儿，手足无措的样子跟他五六岁的时候背不出来书一模一样，捋着胡子笑了。
“太傅。”裴年昭见许太傅笑了，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安静。
“喝茶。”许太傅递了杯茶到裴年昭手里，“尝尝还喜欢吗？”
裴年昭轻啜了一口，觉得这次的茶比上回要涩口，出入口的时候发苦，之后才是回甘。
“还好。”裴年昭说道，“只不过不如上次的好。”
“我觉得也是。”许太傅说完就把手里的茶泼了。
“茶不喜欢可以泼了。可是要是这个人不喜欢了该怎么办呢？”许太傅含笑看着裴年昭问道。
“我不会不喜欢锦瑟的。”裴年昭愣了一下，赶忙表明心意，“我会一直疼她爱她照顾她，对她一心一意。我发誓，此生绝不纳二色。”
许太傅被裴年昭的模样逗笑了。“你在这儿指天咒地也没有意义，跟我一个糟老头子说这些做什么，要说就对着锦瑟去说啊！”
裴年昭先是一愣，接着面上一喜。
“太傅，您这是同意了？”
“你这孩子可真是傻了，我是锦瑟她娘的祖父，锦瑟的事情怎么好轮到我来管。”许太傅边说边看着裴年昭的脸色，“不过呢，我也算三朝元老，我说的话，他们那些小辈，也都是会掂量掂量的。”
许太傅瞧着裴年昭，想了想，又继续说道。
“锦瑟这孩子，自小是在陆家许家两家人手心里捧大的。除了念书的时候我罚过她几次，平时一句重话都没听过。”
“这个兕儿知道。”裴年昭恭敬地接了一句。
“锦瑟呢，还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我那个大儿子，就是锦瑟她外祖父，年轻时候因为小女儿体弱，难免疏忽了我那大孙女。后来呢，他就全部补偿到锦瑟身上。满汴梁城，都知道我那大儿子真心疼这个外孙女。”
“兕儿明白。”
“抛开儿女情长，你娶锦瑟当太子妃于你很有益处。因为她身后有陆家跟许家。”许太傅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兕儿没有这么想过。”裴年昭赶忙解释起来。
“年轻人不要那么急躁，听我把话说完。”许太傅继续开口道，“我这么说只是想让你清楚，锦瑟有她自己的政治资本。她跟其他朝臣家的姑娘不一样。”
“兕儿明白。”裴年昭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刚才说的若是子嗣有碍就过继晰儿孩子这事，我觉得可以。可是呢，这话你得去跟皇帝说，他允了才行。”
“我会的。”裴年昭赶快说道。
“最近朝廷有动作，这个我知道。所以呢，这事不急。”许太傅语气缓缓的，“你记着，有时候你太喜欢锦瑟了，反而让她过于惹眼，这样不好。你记着，你是太子，是储君。天子无家事。若是想不被大臣御史左右，就得在政事上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裴年昭想了想，起身对许太傅行了个礼，说：“兕儿多谢太傅指点。”
许太傅看着他，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确实是个好孩子。
“我再多说一句，多跟你父皇学学。”
裴年晓记事早，印象当中，他父皇当年也是总来请教许太傅事情。刚才许太傅这番话，估计也跟他父皇说过吧。他父皇励精图治，就算一直不选妃，除了那几个讨嫌的御史，其他大臣，谁也不多言多语。
“兕儿明白。”裴年昭语气恭敬，态度谦逊。
“过两日就是端午。”许太傅继续说道，“锦瑟很喜欢看划龙舟。”
裴年昭听完这话，高兴得眼睛都笑弯了。他起身倒了杯茶，恭敬地递到许太傅手里，说：“兕儿多谢太傅。”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当年锦瑟她爹成亲之前，没少往我家跑。那小子愣头青一个，从来不递帖子。”许太傅笑呵呵地说道。
“兕儿知道了。”裴年昭笑得更加开心起来。
许太傅挥挥手，说：“知道你已经坐不住了，快走吧。从我这儿到陆家，近得很！”
裴年昭被许太傅说中了心事，面红耳赤地告辞出门。他今日微服出宫，只带了马敬并几个侍卫。他站在许家大门口愣了一会儿，就往陆家方向走去。
裴年昭知道不能给锦瑟惹麻烦。陆家不同意或者她不喜欢自己的话，她还得嫁人呢！所以，他绕过侧正门，让马敬敲开了西侧门。
陆家的门子见多识广。他一见是马敬，就赶忙行礼，再看见后面跟着裴年昭，差点行起大礼来。还没等他跪下，就被马敬扶住了。
“赶快进去通报吧。”
“是。”门子笑着把裴年昭请进来，自己让小厮赶忙跑去前院。
陆锦瑟正跟在许复身边看庄头递过来的账本子，听见裴年昭来了，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娘亲。”陆锦瑟声音软软糯糯的，“太子今日怎么来了？”
许复见女儿害羞，笑着合上账本子，说：“这个不得问你才是？”
“我……”陆锦瑟一时语塞。低下头红着脸坐在那儿绞着手指。
陆锦瑟今日没出门，头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插了一只碧玉钗，身着蜜合色对襟云衫，下着一条葱黄棉裙，看上去清清爽爽的。
“锦瑟先回自己院子吧。这一身，终归不是待客的衣裳。”许复说道。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没成亲之前，陆柯也是经常这般上门。那时候，估计她娘亲的心情跟她现在一样吧。
“是。”陆锦瑟说完就起身站了起来。
陆锦瑟这话一出口，许复就知道她的心思。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家闺女，说：“你先回你院子，娘亲一会儿让太子去找你。”
这下陆锦瑟是真害羞了，她点点头，领着采蘋采芳走得飞快。她走得急，又低着头，刚出院门就撞上了裴年昭。
“小心。”裴年昭扶住陆锦瑟，“撞疼了没？”
陆锦瑟的鼻子正好撞到裴年昭的肩膀。裴年昭很是瘦削，骨头又硬，这一下撞得她又酸又疼，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揉着鼻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裴年昭。
“疼。”
裴年昭看到陆锦瑟眼圈红了，一下就慌了神。
“撞到鼻子了？我看看。”
陆锦瑟听话地放下手，眨巴着眼睛看着裴年昭。
裴年昭仔细地看着陆锦瑟，见她只是鼻尖发红，这才略微放下点心。
“抬头我再瞧瞧，看看有没有撞出血。”
陆锦瑟听话，赶忙仰起头来。
她的皮肤雪白，嘴唇犹如花瓣一般。裴年昭目光顺着看来下，一时间心猿意马。他好想亲她一下。
“是我走路太快，撞到你了。”裴年昭说道。
“是我自己没看路。怨不得你。”陆锦瑟低声说道。
采蘋在一边立着，见裴年昭的手还扶着她家姑娘的胳膊，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咳了一声。
裴年昭这才反应过来，刚忙松开了手。
“我先走了。”陆锦瑟说道。
“你去哪儿？”裴年昭问道。
“回自己院子。”陆锦瑟说道，“今日不出门，只穿了家常衣服，不够庄重。”
裴年昭上下打量了一番陆锦瑟，笑了，说：“挺好的啊。锦瑟这么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许复在正屋看个满眼。她犹豫了一下，把百卉叫了过来，低声跟她说了几句。百卉点点头，轻声重复一遍之后，就走了出去。
“婢子见过太子。”百卉走到两个人跟前，行了礼说道，“夫人今日在看庄头递上来的账本子，不得空。夫人说她托个大，由我们姑娘替她招待太子。”
裴年昭高兴地笑了起来，冲着正屋行了揖礼，说：“多谢夫人。”
陆锦瑟被这句多谢弄得连耳朵尖都是红的。她瞪了一眼裴年昭，就领着他往自己院子走去。
陆锦瑟就住在西跨院，很快就到了。裴年昭看了看天色，说：“不如就在院子里吧，这个时候也凉快了。”
陆锦瑟也觉得不好让他进自己屋子，也就点头应了。
“今日怎么想着出宫了？”陆锦瑟问道。
“有事情去请教许太傅。正好路过你家，就来看看。”裴年昭说着掏出陆锦瑟的手帕，“正好把这个还给你。”
“多谢。”陆锦瑟红着脸拿过帕子。她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裴年昭的手指，忽然，她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
“采蘋去厨房端些小点心来。”陆锦瑟边说边走到树下的石桌前，“太子请坐。”
裴年昭坐下之后，看了看锦瑟的院子，说：“这棵银杏长得可真好。”
“这是我父亲小时候就栽下的，已经快四十年了。”陆锦瑟说道，“九月份的时候，会结满树的果子。我小时候，经常爬上去摘果子。”
百卉立在身后，莫名有些想笑。她家姑娘真是可爱，小时候淘气的事情都要拿来说。
“锦瑟小时候最顽皮了。”裴年昭说完才想起来今天过来的目的，“过两日就是端午节，我带你去看龙舟好不好？”
“好啊！”陆锦瑟笑着拍拍手，“阿兄后日就跟着大军去滇南了，爹爹娘亲端午节要去别人家吃酒，我正发愁没人跟我去呢。娘亲说那天河边太乱，不让我自己一个人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裴年昭伸手点点陆锦瑟的鼻子，“我上午来接你，看完龙舟之后我们去醉福楼用午饭，好不好？”
“好。不过就不知道我娘亲会不会同意。”陆锦瑟说完转头看着百卉，“百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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